範大人過於執着,只怕反遭其害。”
公孫策又道:"剛獲密報,柴陽在賓悅樓聚集衆多江湖人士,與太師府必有一場惡鬥,我等如何應對?"
包拯緊鎖眉頭:"先面聖再說。”
不多時,範仲淹率衆臣趕來。
衆人懷着扳倒龐太師的憧憬,隨包拯踏入宮門。
說來也巧,龐吉早已得知龐安出事的消息,他料到政敵們不會善罷甘休,便提前進宮找女兒龐貴妃疏通關系。
剛與女兒商議妥當,龐貴妃答應晚間向仁宗皇帝進言。
龐吉正欲回府布置後手,卻在宮門處撞見範仲淹一行人。
範仲淹面帶譏諷:"龐太師這是要去何處?"
龐吉冷然道:"本官行止,何須向範大人報備?"
正當範仲淹等 再出言相譏,包拯突然橫跨一步:"太師留步!下官正要面聖奏報太師府之事,請太師隨行!"
此言一出,不僅龐吉愕然,連範仲淹等人也大感意外。
衆人暗喜,以爲包拯此番定要彈劾龐吉,紛紛決定全力相助。
龐吉審視包拯片刻,冷笑道:"好,老夫便隨你面聖。”
一行人向福寧殿行去,龐吉獨自殿後,步履沉穩不見慌亂。
歐陽修低語:"這老賊倒是沉得住氣。”
韓琦接道:"待會面聖時,看他還能否這般鎮定。
我賭他定要裝出老邁可憐之態。”
北宋皇宮規制簡樸,君臣很快得見仁宗。
包拯不顧禮數率先入殿,龐吉亦未計較。
行禮畢,仁宗見包拯面色鐵青,笑問:"哪位愛卿又惹包卿動怒了?"
龐吉正欲作態,包拯已高聲奏道:"臣有本參奏太師龐吉!"
仁宗眉頭微皺:"所參何事?"
包拯怒道:"太師府管家龐安仗勢欺人,臣已將其正法。
然龐太師治家不嚴,難辭其咎!"
範仲淹等人聞言愕然,未料包拯僅以"御下不嚴"問責。
先前準備的慷慨陳詞頓時無用武之地。
龐吉心中暗喜,立即伏地請罪。
仁宗擲書怒斥,最終僅作降級罰俸的象征性懲處。
範仲淹等雖心有不甘,卻也只能接受聖裁。
次日清晨,陳源與韓琪清理着被砸毀的酒鋪。
賠償酒缸與損失讓他積蓄耗盡。
正忙碌時,一輛馬車停在店前。
車夫問道:"可是陳世美?"
陳源應聲後,被帶至城外池塘邊。
垂釣老者轉身,正是呂夷簡。
"坐下說話,"呂相國輕聲道,"莫驚了魚兒。”
陳源依言就座,水面浮標紋絲不動。
呂夷簡低聲問:"柴陽可曾尋你?"
陳源謹慎答道:"自上次一別,再未相見。”
呂夷簡目視魚漂,忽然道:"龐太師放話,定要迎娶客棧裏那位姑娘。”
陳源怒火中燒,咬牙切齒道:"這老東西簡直欺人太甚!"
呂夷簡輕捻胡須:"確實過分。
今日歐陽修可能會來尋你。”
陳源不解其意,順着話頭問道:"他找我作甚?"
呂夷簡抓起一把魚食撒入水中:"兩件事。
其一,昨日聽聞包拯拿下龐太師管家,他們本想聯名彈劾,誰知包拯只告了個御下不嚴之罪。
這些書生心有不甘,龐安既已被鍘,若要翻案,自然要找你作證。”
陳源搖頭:"區區強搶民女的罪名,豈能動得了當朝太師?"
呂夷簡首次轉頭看向陳源,目露贊許:"不錯,你能看透這點很好。
包拯正是明白此理才未深究。
鍘龐安只爲警告龐太師,可惜範仲淹這些讀書人太過迂腐。”
陳源又問:"那第二件事呢?"
呂夷簡意味深長地笑道:"除了作證,多半還要勸說菱花應允嫁給龐太師。”
陳源神色平靜:"他們可是想從太師府查探什麼?"
呂夷簡笑意更濃:"那胡靜本是韓琦安插的眼線。
他們得知龐太師私扣貢品,派胡靜查證,可惜功敗垂成。”
陳源追問:"是因我揭穿了她?"
呂夷簡搖頭:"若非你當日點破,她早被耶律涅魯古玷污了。”
"耶律涅魯古?"
"就是那九王子。
此子陰險狡詐,此番喬裝車夫暗中與龐太師接觸,連歐陽修都被蒙騙。
若非包拯慧眼識破,至今無人知曉其身份。”
陳源沉思道:"想必 也不願激化兩國爭端,這才佯裝不知。
不過他與柴陽似乎相識。”
呂夷簡點頭:"江湖之事我所知有限。
聽聞範仲淹等人要找一對玉馬,只得其一,另一只在太師府中。
他們想派人混入府中 。”
呂夷簡解釋道,如今要混入太師府,最佳突破口就在菱花身上。
龐太師已放話非要娶她,並非貪圖美色,而是爲挽回顏面。
龐安一事鬧得滿城風雨,若連個客棧女子都娶不回,太師顏面何存?
"其實他們徒勞無功。”呂夷簡捋着胡須道,"即便坐實龐安受太師指使,即便那姑娘舍身取義,又能奈太師何?爲臣者安危,全系聖心。
縱犯天條,聖眷在身便無礙。
此乃不便明言的鐵律。”
陳源脫口而出:"官場潛規則?"
"潛規則?妙極!"呂夷簡撫掌笑道,"龐吉懂,包拯懂,老夫也懂。
唯獨那些書呆子,讀多了憂國憂民的文章,反而不明白了。”
最後他看向陳源:"可還有疑問?"
陳源拱手:"小人只不明白,相國爲何告知這些?"
呂夷簡反問:"若歐陽修來尋,你會相助麼?"
"幫!自然要幫!"陳源答得斬釘截鐵。
呂夷簡滿意點頭:"甚好。”
陳源眼前一亮:"相國願助小人?"
呂夷簡卻搖頭:"非也。
只盼你成功罷了。
記住,鬧得越大越安全。
若能驚動聖聽,讓皇上記住你的名字,龐太師便不敢動你。”
陳源試探道:"若小人失敗..."
呂夷簡再次搖頭:"你豈會無路?與你合作者皆是正人君子,風浪來時,躲在他們身後便是。”
陳源暗罵:"老狐狸!"
他心知呂夷簡是在觀察自己如何周旋。
若表現夠好,或許另有收獲。
從前陳源不願涉足官場,以爲能安穩經商。
但酒鋪被砸後,他徹底明白:上輩子能白手起家開酒店,這輩子卻不行!
在大宋,想獨善其身做生意?楊掌櫃就是前車之鑑。
官場江湖,避無可避。
既然躲不開,那就玩吧!
大不了日後皇上問起婚配,直言已娶便是。
呂夷簡,倒是個不錯的靠山。
談話間,呂夷簡始終未釣上魚。
這老狐狸選此僻靜處,本就不是爲釣魚,只爲避人耳目罷了。
話已說盡,聰明人之間無需多言。
陳源起身拱手:“小人告退,鋪中還有雜務待理,望相國大人海涵。”
呂夷簡微微頷首:“去吧。”
待陳源離去,管家呂福從暗處現身:“老爺,咱們也該回府了?”
呂夷簡略作沉吟,棄了魚竿起身:“派人盯緊陳世美。”
呂福不解:“老爺若想用他,何不直言?”
呂夷簡輕嘆:“北邊的人選須得謹慎。
上回那個被馬匪所殺,實在不堪。
且看看這小子有何能耐。”
客棧內,歐陽修早已候着。
果然如呂夷簡所料,他還拉來了柴陽與胡靜助陣。
陳源剛踏入客棧,便聽見養傷的小屋裏傳來爭執。
楊掌櫃雖臥病在榻,卻激動得幾欲起身:“各位大人!小民哪敢招惹太師府?求你們放過小女,明日我就給她尋個老實人家嫁了,強過給人做十九房小妾!”
歐陽修正色道:“老丈此言差矣。
龐吉禍國殃民,若能助我等除奸,必當名垂青史!”
楊掌櫃苦笑:“青史留名?我只求死後能留個全屍!”
二人雞同鴨講。
胡靜正勸着菱花,柴陽則沉默不語。
見陳源進來,楊掌櫃如見救星:“世美!快告訴他們,咱們不告狀也不嫁女!我知道你和菱花兩情相悅,明日就給你們完婚!”
菱花霎時羞紅了臉。
胡靜聞言一怔,眼底閃過一絲黯然。
陳源笑道:“掌櫃的,咱們還是依歐陽大人所言,先應下太師府,再作打算。”
楊掌櫃怒目圓睜:“陳世美!我看走了眼!”
菱花淚眼婆娑。
陳源輕拭她淚水,溫聲道:“信我,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。”
他心知肚明: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。
與其讓客棧獨抗太師府,不如借歐陽修等人之勢。
歐陽修大喜過望,深施一禮:“陳兄深明大義!除龐吉後,當記首功!”
陳源正想問問“月上柳梢頭”
的典故,歐陽修已匆匆告辭:“柴兄善後,我去尋範大人商議對策。”
屋內只剩抽泣的父女二人。
胡靜紅着眼瞪向陳源:“是男人就帶菱花走!我們護你們出城!”
陳源搖頭:“現在逃?太師府掘地三尺也能找到我們。
何況掌櫃的傷勢未愈。”
胡靜語塞。
柴陽遞來太師府地圖,指着正中閣樓:“此處是菱花姑娘的居所。
我們要的東西在右閣後廂房。”
陳源突然打斷:“‘應該能輕鬆到達’是什麼意思?”
柴陽神色略顯尷尬:“陳兄,太師府勢力龐大,我們確實無法確保萬無一失。”
陳源苦笑着搖頭,眼中帶着幾分自嘲:“若非走投無路,我又怎會與你們聯手?”
柴陽輕咳一聲,繼續道:“右側閣樓裏住着老賊最寵愛的十四房和十五房小妾,屆時我會給菱花姑娘一袋 ,只需打開袋子,她們便會昏睡過去。
開啓 的鑰匙就在她們房內,找到鑰匙取出玉馬即可。”
陳源皺眉:“那如何脫身?”
柴陽答道:“我們在太師府安插了眼線,可接應菱花姑娘。”
陳源臉上再度浮現譏諷之色:“還是無法保證安全,對吧?若那內應真有本事,何須菱花冒險?他自己就能得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