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凌曜攬着腰,一路穿過商場璀璨的燈光和旁人或驚訝或羨慕的目光,蘇晚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。腰間那只手的存在感太強,溫熱、有力,帶着絕對的掌控意味,與她冰冷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。
她能聞到凌曜身上那股冷冽的清香,混合着極淡的煙草味,是一種復雜而危險的氣息。
他剛剛對外宣稱“這是我太太”。
盡管知道是演戲,是爲了維護他那不容侵犯的“臉面”,但那一刻,面對王蔓和趙莉驚駭欲絕的表情,蘇晚的心底確是掠過一絲極其微小、甚至不該有的……快意?
這感覺讓她感到慌亂。
司機早已接到通知,將車開到最近的出口等候。凌曜拉開後座車門,幾乎是把她塞了進去,動作算不上溫柔,隨即自己也坐了上來。
“回公司。”他對司機吩咐道,語氣恢復了一貫的冷硬。
車廂內空間密閉,剛才在外面那點虛假的親昵瞬間蕩然無存,氣氛重新變得壓抑而沉默。
蘇晚緊緊靠着車窗,盡量遠離他,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。她想爲剛才的解圍道謝,卻又覺得荒謬——這一切的困境本就源於他。
“爲什麼?”她最終還是沒忍住,聲音很輕,帶着困惑,“你剛才其實可以不用管我。”她對他來說,不過是個工具,工具被嘲笑,主人會在意嗎?
凌曜的目光從車窗外收回,落在她身上,那眼神深邃得像寒潭,讓人看不透。
“你的形象,就是我的形象。”他淡淡開口,答案一如既往地基於利益和算計,“我不允許任何人質疑我的選擇,哪怕只是一個臨時選擇。”
果然如此。蘇晚心裏那點微小的波瀾瞬間平復,只剩下冰冷的現實。她沉默地低下頭。
“不過,”凌曜忽然又開口,語氣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深度,“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能惹麻煩。”
蘇晚一怔,抬起頭: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最好不是。”凌曜打斷她,不再說話,重新將視線投向窗外。
車子沒有回別墅,而是直接開到了凌氏集團總部大廈的地下停車場。凌曜有個緊急會議要參加,似乎打算把她暫時安置在公司。
蘇晚跟着他走進專屬電梯,鏡面的電梯壁映出兩人一高一低的身影,他西裝革履,氣場強大;她衣着樸素,像個誤入豪華場所的灰姑娘,格格不入。
電梯直達頂層總裁辦。秘書們看到凌曜帶着一個年輕女孩出現,眼中都閃過驚訝,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們立刻收斂表情,恭敬地問好。
“帶她去休息室等着。”凌曜對首席秘書吩咐了一句,便徑直走向會議室,再也沒有多看蘇晚一眼。
首席秘書是一位看起來非常幹練的中年女性,她禮貌地將蘇晚引到一間布置雅致舒適的休息室:“蘇小姐,您請在這裏稍作休息,需要喝點什麼嗎?”
“不用了,謝謝。”蘇晚搖搖頭。
秘書離開後,休息室裏又只剩下她一個人。她走到落地窗前,俯瞰着整座城市的繁華景象,車輛行人如同螻蟻。這裏的高度,和凌曜帶給她的感覺一樣,令人眩暈,也令人感到自身的渺小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會議似乎很長。蘇晚坐在沙發上,幾乎要昏昏欲睡。
突然,外面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,似乎有爭吵聲和急促的腳步聲。
蘇晚疑惑地站起身,走到門邊,剛想開門看看,休息室的門卻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了!
一個穿着快遞員服裝、戴着鴨舌帽的男人闖了進來,眼神瘋狂,手裏竟然拿着一個透明的瓶子,裏面裝着不明液體!
“凌曜呢?!讓他出來!黑心資本家!逼得我破產!老子跟他同歸於盡!”男人情緒激動地揮舞着瓶子,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——是汽油!
蘇晚嚇得臉色煞白,連連後退:“你…你別亂來!他不在裏面!”
外面的秘書和保安似乎被這突發狀況驚呆了,一時不敢上前。
那男人根本聽不進去,紅着眼睛就要朝蘇晚撲過來,似乎想抓住她當人質!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一道身影迅疾如電般從門外沖了進來!
是凌曜!他顯然是從會議室聽到了動靜趕來的。
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,眼神銳利如鷹隼,動作快得驚人。沒等那男人反應過來,凌曜已經一把擒住他拿着瓶子的手腕,用力一擰!
男人慘叫一聲,瓶子脫手飛出,朝着蘇晚的方向摔去!
蘇晚驚恐地睜大眼睛,下意識地閉上眼,以爲自己肯定要被潑中了!
預想中的灼燒感並沒有到來。
只聽“砰”的一聲脆響,瓶子砸在了她身前的地毯上,汽油濺開一小片。而幾乎在同一瞬間,凌曜猛地將她往後一拽,用自己的整個後背,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她和飛濺的液體之間!
時間仿佛靜止了。
保安們一擁而上,迅速制伏了那個瘋狂的男人。
休息室裏一片狼藉,彌漫着濃烈的汽油味。
蘇晚驚魂未定,心髒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腔。她抬起頭,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凌曜。
他依舊緊皺着眉,低頭檢查着她,語氣急促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:“有沒有濺到?!”
蘇晚呆呆地搖頭。
確認她沒事後,凌曜似乎才鬆了口氣,但眉頭依舊緊鎖。他鬆開了抓着她的手。
直到這時,蘇晚才注意到,他昂貴的手工西裝袖口上,濺上了幾滴渾濁的汽油漬,而他剛才拽她的那只手,掌心滾燙,甚至因爲用力而有些發紅。
他……剛才保護了她?
用他自己的身體?
這個認知讓蘇晚的大腦一片混亂。他不是只當她是工具嗎?工具壞了,再換一個不就是了?爲什麼要……
凌曜已經轉過身,面對被制伏的男人和聞訊趕來的高管保安,恢復了那種冰冷的、掌控一切的氣場,聲音寒徹入骨:“報警!查清楚他是怎麼混上來的!所有失職人員,嚴懲不貸!”
他處理危機的方式果斷而狠厲,仿佛剛才那一瞬間下意識的保護只是她的錯覺。
但手心裏殘留的、被他用力握過的滾燙觸感,和他袖口上那幾點刺眼的污漬,卻無比真實地提醒着蘇晚——在剛才那危險的一刻,他確實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她的身前。
爲什麼?
這個男人,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?
冰冷的雇主?還是……那個會在危險來臨瞬間,下意識保護她的男人?
蘇晚看着他被衆人簇擁着的、冷硬挺拔的背影,第一次,真切地感受到了困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