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那場鴻門宴還有三小時。
我猛地從床上坐起，一把扯掉了身上那件爲了發布會準備的、價值五位數的小黑裙。
去他媽的發布會，那是他們給我搭的戲台，想看我唱一出痛失雙親、繼承家業、順便給他們“永寧”集團洗白的苦情戲。
可我姜茶茶，偏不。
我抄起桌上的醫療芯片檢測儀和弟弟的病歷復印件，像揣着兩顆手榴彈，沖出了門。
閨蜜林小雨正舉着手機在門口等我，鏡頭已經懟到了我臉上：“姐妹，妝都不化了？今天是要走素顏小白花路線嗎？”
我咧嘴一笑，眼神卻冷得像冰：“不，今天走索命惡鬼風。”
“去哪兒？”
“殯儀館。”
林小雨一個哆嗦，差點把手機扔了。
但她不愧是跟我一起逃過課、打過架的鐵瓷，只愣了三秒，就重新舉穩了手機，興奮地壓低聲音：“我靠，玩這麼大？姐妹們！原定八點檔豪門恩怨劇取消，現在緊急插播午夜檔《走近科學》之——活人硬闖火葬場！”
半小時後，市郊殯儀館陰冷的大門口，我和林小雨被兩個保安攔了下來。
負責人是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，一臉不耐煩地揮手：“去去去，沒預約的不能進，當這裏是菜市場啊？”
我二話不說，直接把林小雨的手機鏡頭推到他面前，對着直播間裏開始騷動起來的幾千名觀衆，一字一句地宣布：“三小時後，永寧集團會召開新聞發布會，宣布我，姜茶茶，將全權接手我父母的遺產。但在此之前，我要先來取一件東西。”
我頓了頓，目光如刀，直刺那個負責人的雙眼：“我要現場開盒，檢驗由‘永寧’集團代爲寄存的Y087號遺物，看看我爸媽留下的‘骨灰’裏，到底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謀殺證據！”
此話一出，直播間炸了，負責人的臉也綠了。
他厲聲喝道：“胡說八道！給我把她們趕出去！”
就在保安伸手要來抓我胳膊的瞬間，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從旁邊閃了出來，像一堵牆一樣擋在我身前。
是王保，那個曾經被我爸資助過的退伍老兵。
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保安制服，胸膛挺得筆直：“我看誰敢動她！這位姑娘是姜工程師的女兒，是英雄家屬，你們敢碰她一根汗毛試試？”
負責人顯然認識他，氣急敗壞地吼：“王保！你瘋了！這是我們內部的事！”
王保卻沒理他，而是飛快地側過頭，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我說：“丫頭，幹得漂亮。我前兩天替班的時候，在他們檔案室裏見過那份Y087的寄存協議，籤字人是姜德海，但那筆跡不對，我見過你爸的字，那份協議上的籤名，像是照着葫蘆畫瓢，模仿的！”
我心頭猛地一震。
我那個好二叔姜德海，不僅想吞下我父母的公司，還想替真正的凶手頂罪？
或者說，他本身就是這個局裏，被推出來當替罪羊的那一個？
這盤棋，比我想象的還要大。
直播間的人數已經飆升到了數萬。
林小雨扛着手機，激動得滿臉通紅，活像個戰地記者：“家人們！這不是劇本！這他媽是真實版《今日說法》現場直擊啊！”
輿論的壓力下，負責人扛不住了，只能咬着牙，帶我們走進了陰森的寄存大廳。
當工作人員顫抖着手，用鑰匙打開Y087號櫃門時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裏面根本沒有什麼骨灰盒。
而是一只銀白色的密封金屬箱，上面貼着一張標籤，赫然寫着：“姜氏家族歷史文獻”。
我當場就冷笑出聲，對着鏡頭質問：“好一個歷史文獻！請問哪家的文獻需要登記生物樣本信息？哪家的文獻需要在凌晨三點，避開所有監控入庫？你們永寧集團的歷史，是寫在夜行衣上的嗎？”
負責人啞口無言，堅持說沒有上級命令不能開封。
我沒再跟他廢話，直接掏出手機，當着所有人的面，撥通了市長熱線，然後打開了免提。
在接通的瞬間，我聲音帶上了哭腔，字字泣血：“市長先生，您好。我叫姜茶茶，我懷疑我父母並非死於意外。現在，謀殺他們的證據很可能就在這只箱子裏，可殯儀館卻百般阻撓。如果今天這箱子打不開，我保證，明天全國的熱搜頭條，都會是《花季女孩爲揭父母沉冤，被活埋於殯儀館真相》。您說，這算不算給咱們市的治安環境抹黑？”
我這是在賭，賭他們不敢讓事情鬧大。
我賭贏了。
不到十分鍾，上級部門就派了專員火速趕到現場，全程監督開箱。
金屬箱打開的那一刻，時間仿佛靜止了。
箱子裏沒有金銀珠寶，只有三樣東西：一本邊角已經泛黃的舊賬本，封皮上用鋼筆寫着“鬆針行動”四個字；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，上面是一份僞造的我父母的死亡證明草稿；以及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微型U盤。
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。
我立刻讓林小雨把鏡頭對準U盤，同時用另一部手機聯系了我的技術外援陳默。
陳默是個頂級黑客，三分鍾不到，他就遠程破解了U盤裏層層加密的音頻文件。
下一秒，我父親那熟悉又虛弱的聲音，通過手機電流，清晰地傳了出來。
那是一段他臨終前，用一台老式收音機改裝的錄音設備錄下的對話。
“……老姜，撐住……名單……名單必須毀掉……”
“咳咳……來不及了……聽着……名單上的第三個名字，是你二叔常去的那家療養院的院長……他……”
聲音在這裏戛然而止。
我瞬間明白了。
姜德海從頭到尾都只是一枚棋子，一枚被推到明面上吸引火力的棄子。
真正的幕後黑手，藏得更深。
我立刻撥通了陸沉的電話，那個一直默默幫我的年輕刑警。
“我爸提過一家療養院，是不是叫‘青山居’？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，陸沉的聲音帶着一絲壓抑的沉重：“是。十年前，蘇晚最後一次執行外勤任務，就是去那裏查賬。”
蘇晚，是陸沉的未婚妻，也是因公殉職的警界英烈。
原來，所有線索，都在十年前，指向了同一個地方。
就在這時，殯儀館的保安隊長突然指着監控屏幕驚呼：“看！後門！有個人剛從後門跑了！”
屏幕上，一個穿着灰色風衣的瘦削女人，正騎着一輛電動車，倉皇地消失在監控的死角裏。
直播接近尾聲
我緩緩走到鏡頭前，舉起手中那本寫着“鬆針行動”的賬本，目光掃過屏幕上飛速滾動的彈幕。
“我知道，在很多人眼裏，我只是個靠父母上位的撈女，是個爲了弟弟什麼都能賣的扶弟魔。這些標籤，我認。”
“但從現在開始，請你們記住我的名字——姜茶茶。”
我的聲音不大，卻擲地有聲。
“我今天站在這裏，不是來求同情，也不是來博眼球的。我是來討債的。”
“血債，血償。”
話音剛落，林小雨突然驚叫一聲，把手機屏幕懟到我眼前。
原本滾動的彈幕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，然後，被同一句話瘋狂刷屏：“姐姐你看評論區！！有人發定位了！！快看啊！！”
在評論區的最頂端，一張被置頂的模糊截圖，像一顆深水炸彈，驟然引爆了所有人的視線。
截圖的地點，正是青山居的地下車庫。
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吉普車，死寂地停在最陰暗的角落裏。
車窗玻璃上，隱約映出了半張戴着金絲眼鏡的、斯文敗類的臉。
那張臉，我化成灰都認得。
正是蘇婉清的代理律師，也是本市那位主管城建的副秘書長的親弟弟。
原來如此。
所有的線索，所有的名字，終於串成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。
魚兒們，已經爭先恐後地咬上了我拋出的餌。
我看着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，緩緩地，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。
很好，都到齊了。
那麼，在收網之前，有些舊賬，也該先清算一下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