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菜推廣帶來的改變，像春雨潤物般滲透進向陽大隊的每一戶人家。清晨的田埂上，總能看到挎着竹籃挖野菜的村民；傍晚的炊煙裏，除了玉米糊糊的香氣，還多了薺菜餃子的鮮、馬齒莧的嫩。可林晚的眉頭，卻沒徹底舒展開 —— 她發現，村裏的老人和孩子，還是常常捧着肚子喊 “不舒服”。
這天早飯，張奶奶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玉米窩頭，沒嚼幾口就皺起眉頭，捂着心口說：“丫頭，這窩頭咋還是這麼硬？我吃了總覺得胃裏堵得慌，反酸水。” 林晚接過奶奶剩下的半塊窩頭，指尖能摸到粗糙的玉米面顆粒，咬下去硌得牙床疼，咽下去時還剌嗓子。她忽然意識到，野菜解決了 “營養缺” 的問題，卻沒解決 “粗糧粗吃” 的痛點 —— 村裏儲存的玉米、紅薯占口糧的八成以上，可磨粉粗糙、烹飪單一，不僅口感差，還難消化，老人孩子的腸胃根本扛不住。
“奶奶，您別吃了，我給您煮碗小米粥。” 林晚把窩頭放進筐裏，心裏有了主意。現代營養學裏，“粗糧細作” 是破解飽腹不養身的關鍵，通過研磨、發酵、搭配等手段，能讓粗纖維變得細膩易消化，還能提升營養吸收率。她決定從最基礎的玉米面改良開始，先讓村民們吃上 “軟和飯”。
吃過早飯，林晚背着半袋玉米，直奔村西頭的磨房。磨房是生產隊共用的，裏面的石磨還是建國初期留下來的，磨盤上的紋路已經磨平了一半，磨出來的玉米面總是帶着粗顆粒。負責磨面的王大叔正坐在門檻上抽煙，看到林晚進來，笑着打招呼：“林知青，今天咋有空來磨面？是要做野菜窩窩嗎？”
“王大叔，我想跟您商量個事。” 林晚把玉米放在磨盤旁，“咱們平時磨玉米，是不是只磨一遍？我想試試多磨幾遍，把玉米面磨細點，您看行嗎？”
王大叔愣了愣，磕了磕煙袋鍋：“多磨幾遍倒是能細點，可費力氣啊！這石磨得兩個人推，磨一遍就夠累了，多磨幾遍，半天都磨不完這半袋玉米。”
“我幫您一起推！” 林晚挽起袖子，走到磨盤邊，“咱們先試試，要是磨出來的面好用，以後大家說不定都願意多磨幾遍呢。”
王大叔拗不過她，只好起身架起玉米。兩人一左一右扶住磨杆，隨着 “吱呀吱呀” 的聲響，金黃的玉米粒從磨眼漏下去，變成細碎的顆粒落在磨盤下的布兜裏。磨完第一遍，玉米面還是帶着明顯的顆粒，林晚捧着布兜仔細看：“王大叔，您看，這顆粒還是太粗了，咱們再磨一遍。”
第二遍研磨時，林晚特意調整了磨盤的間距，讓磨齒咬得更緊。兩人推着磨杆，腳步配合着節奏，汗水很快浸溼了後背。王大叔喘着氣說：“林知青，你這勁頭真足，比小夥子還能扛！我年輕時推兩圈就累了，你還越推越有勁。”
“想着能讓大家吃上軟和的窩頭，就不覺得累了。” 林晚笑着說，手裏的力氣沒減。
磨到第三遍時，玉米面終於變了樣 —— 細膩的粉末像雪花一樣落在布兜裏，用手一摸，滑溜溜的，幾乎感覺不到顆粒，和過年時分的小麥粉比起來，除了顏色偏黃，細膩度差不了多少。王大叔抓了一把玉米面，放在手裏捻了捻，驚訝地說：“乖乖，這磨三遍就是不一樣！以前咋沒想着多磨幾遍呢？”
林晚把細玉米面裝進口袋，謝過王大叔，腳步輕快地回了家。剛進門就聞到一股紅薯香，張奶奶正坐在灶邊蒸紅薯，看到她回來，連忙問：“丫頭，磨面咋去了這麼久？是不是出啥事兒了？”
“奶奶，您看！” 林晚把玉米面倒在陶盆裏，“我多磨了兩遍，現在的面可細了，今天給您做軟和的玉米發糕！”
她先在玉米面裏加了點溫水，攪拌成絮狀，然後從碗櫃裏拿出一小塊 “老面”—— 這是上次做小麥饅頭剩下的面肥，用溫水泡開後倒進面盆，再加點白糖（用攢了半個月的工分換的），揉成光滑的面團。“奶奶，加老面能讓面團發酵，蒸出來的發糕會像棉花一樣軟，您肯定愛吃。”
張奶奶湊在旁邊看着，好奇地問：“還有這說法？以前蒸窩頭，都是和了面直接蒸，從來沒發過酵，難怪那麼硬。”
林晚把面團放在溫暖的灶邊發酵，趁這個功夫，她又洗了幾顆紅棗（公社供銷社偶爾會進，她特意存了幾顆），去核後切成小塊，打算放進發糕裏增加甜味。等面團發得像棉花一樣蓬鬆，滿是蜂窩眼時，她把面團擀成厚餅，撒上紅棗碎，放進蒸籠裏，用中火慢慢蒸。
半個時辰後，蒸籠裏飄出濃鬱的玉米香，還夾雜着紅棗的甜香。林晚掀開籠蓋，金黃的玉米發糕膨脹得滿滿的，表面的紅棗像紅寶石一樣嵌在上面，用筷子輕輕一戳，發糕軟軟地彈了回來。她切下一塊遞給張奶奶：“奶奶，您嚐嚐，是不是軟和。”
張奶奶接過發糕，吹了吹，咬了一口 —— 細膩的玉米面在嘴裏化開，帶着淡淡的甜味和紅棗的香，一點都不硌牙，咽下去時順着喉嚨滑進胃裏，沒有絲毫堵塞感。老人眼睛一亮，又咬了一大口：“太好吃了！比饅頭還軟和，比紅薯還甜！丫頭，你這手藝真是絕了！”
林晚又切了幾塊發糕，送給鄰居們嚐嚐。李二嬸咬了一口，當即就跑到林晚家，拉着她問：“林知青，你這發糕咋做的？比我家過年做的白面饅頭還好吃！快教教我，我也給孩子做。”
“二嬸，關鍵在磨面和發酵。” 林晚把方法一五一十地教給她，“玉米要磨三遍，磨得細點；和面時加老面發酵，發透了再蒸，就能這麼軟和了。您要是沒有老面，我給您留點，下次就能自己養了。”
李二嬸學得認真，回家後立刻找王大叔磨了細玉米面，按照林晚的方法做玉米發糕。傍晚時，她特意端着一盤發糕來道謝：“林知青，你看，我做的發糕也成功了！我家孩子吃了兩塊，還吵着要吃，說比糖果還好吃。”
很快，“細磨玉米面做發糕” 的消息就在村裏傳開了。村民們紛紛去磨房磨細玉米面，王大叔忙得腳不沾地，還特意在磨房貼了張紙條：“磨面可選擇遍數，一遍 2 分工，兩遍 3 分工，三遍 5 分工”。剛開始還有人覺得多磨幾遍不劃算，可嚐過細玉米面做的食物後，都願意多花幾分工分 —— 畢竟，能讓老人孩子吃得舒服，比啥都重要。
林晚沒停下探索的腳步，她又開始琢磨玉米的其他做法。她發現村裏的孩子不愛喝玉米糊糊，就試着把細玉米面調成稀糊，用勺子舀着倒進沸騰的水裏，做成兩頭尖的 “玉米蝌蚪”，再加點紅糖，孩子們捧着碗吃得津津有味；她還把細玉米面和少量小麥粉混合，擀成薄餅，在鏊子上烙成 “玉米煎餅”，卷上炒好的野菜，成了村裏最受歡迎的 “快餐”。
紅薯是另一個重點改良對象。之前村民們吃紅薯，不是煮就是蒸，吃多了容易脹氣。林晚試着把紅薯切成條，蒸熟後放在陽光下曬幹，做成甜滋滋的紅薯幹，既能當零食，又容易消化；她還把紅薯蒸熟後壓成泥，和細玉米面混合，做成 “紅薯窩頭”，鬆軟香甜，比單純的玉米窩頭好吃多了；最受歡迎的是 “紅薯丸子”—— 紅薯泥加面粉揉成小球，放進油鍋裏炸至金黃，咬一口外酥裏嫩，甜香四溢，每次做出來，都被村裏的孩子搶着吃。
張奶奶看着林晚變着花樣做粗糧，笑得合不攏嘴：“丫頭，你這腦子咋這麼靈光？以前覺得玉米紅薯吃膩了，現在天天換着花樣吃，比城裏人的飯菜還香！”
爲了讓更多村民學會粗糧細作的方法，林晚在夜校加開了 “粗糧烹飪課”。她提前準備了細玉米面、紅薯、老面等材料，把課堂搬到了隊部的空房裏，一邊演示一邊講解：“做玉米發糕，關鍵在發酵，老面要提前泡開，面團要發至兩倍大，蒸的時候要用中火，蒸透了才軟；做紅薯丸子，紅薯泥要壓得細膩，面粉別加太多，不然會硬；做玉米煎餅，面糊要調得稀稠適中，鏊子溫度別太高，不然容易糊。”
村民們圍在旁邊，看得認真，有的還拿着小本子記步驟。李大嫂一邊記一邊問：“林知青，玉米蝌蚪咋才能做得均勻？我上次做的，有的大有的小，煮出來有的生有的糊。”
林晚拿起勺子，舀了一勺面糊，慢慢倒進沸騰的水裏：“您看，勺子離水面別太高，倒的時候手腕輕輕晃動，面糊就會變成均勻的小條。水要一直沸騰，煮到玉米蝌蚪浮起來，再煮一分鍾就熟了。”
老周頭最關心的是怎麼保存細玉米面：“林知青，這細磨的玉米面，是不是更容易返潮？要是發黴了可就可惜了。”
“周大爺，您放心。” 林晚笑着說，“咱們可以把細玉米面裝進陶甕裏，在甕口放一袋幹燥劑 —— 就是用布包着的草木灰或木炭，能吸溼防潮。每次取面後，把甕口封緊，能放一個多月沒問題。”
課堂上，林晚還帶來了自己做的各種粗糧美食，擺了滿滿一桌子：金黃的玉米發糕、酥脆的紅薯丸子、滑嫩的玉米蝌蚪、香甜的紅薯幹。村民們一邊試吃，一邊討論，熱鬧得像過年一樣。王大叔吃了一塊玉米發糕，感慨地說：“活了五十多年，第一次知道玉米還能這麼好吃！林知青，你真是給咱們村帶來了福氣。”
隨着粗糧細作方法的推廣，村裏的變化越來越明顯。之前總喊胃疼的老人，現在能輕鬆吃下一個玉米發糕；之前不愛吃粗糧的孩子，現在每天盼着吃紅薯丸子；就連下地幹活的成年人，也覺得渾身更有勁了 —— 細糧消化吸收好，能更好地轉化成體力。赤腳醫生來巡診時，翻着診療記錄，驚訝地說：“最近來看消化不良、胃疼的人，比上個月少了七成！林知青，你這粗糧細作的方法，比吃藥還管用！”
公社的領導聽說後，特意來向陽大隊考察。林晚現場演示了細玉米面的研磨過程和玉米發糕的制作方法，還請領導們品嚐了各種粗糧美食。領導們吃得贊不絕口，當場決定在全公社推廣 “粗糧細作” 方法，還讓林晚編寫一份《粗糧細作指南》，印發給各個村。
林晚花了三天時間，把研磨技巧、烹飪方法、儲存要點都寫進指南裏，還配上了簡單的插圖 —— 比如磨面的步驟圖、發糕的發酵圖，方便不識字的村民理解。指南裏還特意提到了 “粗糧搭配”：玉米配紅薯，能補充碳水；粗糧配野菜，能補充維生素；粗糧配少量肉類，能補充蛋白質。
王隊長把指南貼在隊部的宣傳欄裏，村民們路過時都會停下來看。李二嬸還把指南抄了一份，貼在自家灶房的牆上，做飯時對照着做；老周頭則把指南揣在懷裏，遇到其他村的人，就拿出來給人家看，驕傲地說：“這是我們村林知青寫的，照着做，粗糧比細糧還好吃！”
這天傍晚，林晚坐在院子裏，看着張奶奶和鄰居們一起做紅薯丸子。夕陽的餘暉灑在院子裏，金黃的紅薯丸子在油鍋裏翻滾，香氣飄滿了整個村莊。孩子們圍在灶台邊，嘰嘰喳喳地等着吃，老人們坐在旁邊聊天，臉上滿是笑容。
林晚忽然覺得，自己穿越到這個年代，或許是一種緣分。她用現代的知識，解決了這裏的溫飽難題；而這裏的人們，用最質樸的熱情，讓她感受到了家的溫暖。她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裏暗暗發誓：接下來，她還要探索更多改善生活的方法 —— 比如利用庭院空間種植蔬菜，比如開發山野裏的野果資源，讓向陽大隊的日子，越過越紅火。
張奶奶端着一碗剛炸好的紅薯丸子，走到林晚身邊，遞了一個給她：“丫頭，快嚐嚐，剛出鍋的，還熱乎着呢。”
林晚接過紅薯丸子，咬了一口 —— 外皮酥脆，內裏軟糯，甜香在嘴裏散開，暖到了心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