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蘇如雪向自己撲來，葉冬卻猛地後退一步。
動作迅捷而決絕，仿佛她是什麼令人作嘔的穢物。
“婚禮，取消。”他不再看她，聲音不大，卻像一把重錘，砸在每個人心頭。
蘇如雪愣住了，隨即爆發出更尖利的叫聲：
“不行！絕對不能取消！請柬全都發出去了！
酒店、婚慶、所有東西都定好了！
明天全江城有頭有臉的人都會來！葉冬你不能這麼發瘋！你——”
“我能。”葉冬斬釘截鐵地打斷她。
他掏出手機，點開那段讓他如墜冰窟的視頻。
將屏幕轉向沙發上那幾個噤若寒蟬的所謂閨蜜，聲音冷硬，“誰拍的？”
沒人敢吭聲，空氣凝固。
林淑臉色灰敗，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，顫巍巍舉起手：
“是……是我拍的……冬哥，我就是想留個紀念，沒別的意思，我真的……”
“發給我。”葉冬命令道。
“什……什麼？”
“原視頻。現在，發到我手機上。”他的目光像刀鋒一樣刮過林淑的臉。
林淑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，解鎖幾次都失敗，好不容易找到視頻，發送時又按錯。
幾番折騰，葉冬的手機終於震動了一下。
他點開，確認是完整未刪減的原文件，畫質清晰，聲音清楚。
接着，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。
他打開通訊錄，找到“婚慶公司王經理”的號碼，撥通，並按下了免提鍵。
“喂？葉先生？”電話很快接通，傳來王經理熱情又略帶睡意的聲音。
“這麼晚啦，還在確認細節？
您放心，明天一切流程我們都演練好幾遍了，保證圓滿禮成！”
“王經理，”葉冬的聲音異常平穩，平穩得可怕。
“通知你，婚禮取消。
所有已產生的費用，損失，我一力承擔。
合同上的違約金，我付雙倍。”
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。
死一般的沉默持續了足足有五秒鍾，長得讓人窒息。
“取……取消？！”王經理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。
“葉先生！這……這明天就是正日子了！
所有的東西，所有的準備，賓客全都通知了！
這這這……這開什麼國際玩笑？出什麼事了？！”
“你無需理會，照做就行！”葉冬開口，簡潔，冰冷。
像淬毒的匕首，穿透電波，也釘穿了這包廂裏最後一絲虛假的歡鬧。
說完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包廂裏徹底陷入了墳墓般的死寂。
連背景音樂不知何時被誰調到了極低的音量，只剩下模糊的、哀怨的旋律在角落裏嗚咽。
蘇如雪雙腿一軟，徹底癱坐在地上。
昂貴的黑色短裙皺巴巴地裹在身上，臉上的妝容被淚水沖刷得一塌糊塗。
黑色的眼線液暈染開來，在臉頰上拖出兩道肮髒的淚痕，再不復平日清純精致的模樣。
“你不能這樣……葉冬……求你了……我錯了，我只愛你啊，我真的只是一時糊塗，被她們慫恿的……”
她哭得撕心裂肺，想去抱他的腿。
葉冬低下頭，看着這個他愛了整整九百多個日夜、曾以爲冰清玉潔不染塵埃的女人。
此刻，她癱在肮髒的地毯上，頭發散亂，涕淚橫流，狼狽得如同街邊的棄婦。
一種深重的、浸透骨髓的疲憊感，洶涌襲來。
“李清在哪？”他移開目光，聲音有些沙啞。
角落陰影裏，一個一直低着頭沉默的男人慢慢站了起來。
是李清。
他臉色復雜，眼底有愧疚，有不安，但更多的是坦蕩和決然。
“冬哥，”他聲音幹澀。
“我……對不住，用這種方式讓你知道。
但我更對不住的，是眼睜睜看着你被蒙在鼓裏，還要跳進火坑。”
葉冬走過去，什麼也沒說，只是抬手，重重地拍了拍李清的肩頭。
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然後，他轉身，徑直朝包廂門口走去。
“葉冬！你別走！！”蘇如雪在地上手腳並用地爬着想追，聲音淒厲。
“我們領過證了！我們是合法夫妻！你憑什麼單方面說取消就取消！你憑什麼——”
葉冬的手已經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。他沒有回頭。
“離婚協議，明天我的律師會送到你手上。”
他的背影挺拔，卻透着冰冷的疏離。
“籤字。別墅，車子，彩禮，所有東西，必須歸還。否則你們蘇家將不復存在。”
他擰開門，走廊明亮卻冰冷的光線涌進來，將他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包廂內斑斕的地毯上。
腳步微微一頓，他側過半張臉，最後丟下一句話，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明天的天氣：
“哦，對了。剛才那段視頻，我會好好保存。
如果你，或者你蘇家任何人，敢在這件事上鬧什麼幺蛾子……
我不介意讓全江城的人都欣賞一下，蘇家大小姐在結婚前夜，到底有多‘瘋’。”
“砰！”
門被輕輕帶上，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。
包廂內，那被調低的音樂終於清晰起來，是一首苦情歌，女歌手正哀哀戚戚地唱着：
“爲什麼你要離開我……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……”
蘇如雪癱坐在冰冷的地上，望着那扇緊閉的門，終於徹底崩潰，發出野獸般的嚎啕大哭。
林淑紅着眼眶上前想扶她，卻被她歇斯底裏地一把推開，踉蹌着撞到茶幾。
茶幾上，那個爲明天婚禮預熱準備的精致小蛋糕還完好地擺在那裏。
蛋糕頂端，插着一對穿着婚紗禮服的小人偶：新郎，和新娘。
奶油做的笑臉，在頭頂依舊旋轉的霓虹燈球的映照下。
正一點點地、無可挽回地融化、坍塌，變得模糊而醜陋。
葉冬的話，如魔咒一般在她腦海中回蕩。
葉冬，乃是江城葉氏集團的創始人。
從小無父無母的他，從十六歲開始，用十五年時間創建了市值數百億的葉氏集團，必然是一個狠角色。
他所說的話，必然是會說到做到的。
今夜，她不知爲何會犯下這樣的錯誤。
蘇家，在江城也算世家，可比起葉氏那就是個微不足道的笑話。
若葉冬因此對蘇家發難，蘇家必將墜入萬劫不復當中。
本以爲可以無限拿捏葉冬的她，此刻才幡然醒悟，那是因爲葉冬愛她才會如此。
如今，她已經觸碰了葉冬的紅線。
從剛才葉冬的眼神中，已經沒有一絲愛意，全是憤怒，仿佛可以殺人的憤怒。
無盡悔意涌上心頭，蘇如雪死死的盯着身旁的林淑沉默不語。
而林淑，望向她的眼神中，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快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