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知念話音剛落,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起來。
她連忙縮緊腹部。
沈玉城沉默着起身,走到堂屋左側,推開屋門進了灶房。
就隔着一道牆,灶房裏冰冷的就如同寒窯。
揭開米缸一看,大米完全沒了,只剩下大半斤粟米。
再加上房梁上掛着的一小塊臘肉,這已經是家裏最後的糧食了。
倒也怪不得沈玉城,實在是前身這個混賬玩意兒,把絕大部分糧食都給炫完了。
錢財也被他拿了,不是去鎮上吃酒,就是賭輸了。
老爹失蹤,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。
沈玉城感慨一番後,把所有的小米都全倒了出來。
然後把房梁上最後一塊臘肉也取了下來,丟進了鐵盆中。
接着又拿起一木棚,來到水缸前,把水面一層薄冰敲碎,打了一盆水。
然後趕緊端着兩個盆,回到了暖洋洋的堂屋,將門給關上。
沈玉城來到位於堂屋一側的案板前,開始準備晚飯。
林知念看着沈玉城的背影,頓感窘迫,怯生生的開口問道:“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嗎?”
“不用。”
沈玉城把米洗了,用一把短刀,把最後一塊臘肉切成丁,與米一起放入鐵鍋中,再撒點鹽巴,添上水。
然後沈玉城把鐵鍋勾起,來到爐火旁,將鐵鍋吊在火上。
今晚怎麼說也算沈玉城的新婚之夜,可就剩這點糧食,多少過於寒酸了些。
沈玉城突然嗅了嗅鼻子,喃喃道:“什麼味兒?”
接着便抬頭,看向坐在對面的林知念。
原來是她身上的衣服烤熱了,散發出來的一股潮溼的黴味兒。
林知念窘迫的低下了頭。
她也沒辦法,被發配幾千裏地,哪有換洗的行頭?沒死在路上,就已經是萬幸。
身上烤的暖洋洋的,她這才小心翼翼的把破布似得大氅解了下來。
香頸露了出來,連着精致的鎖骨,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。
“多久沒洗澡了?”沈玉城問道。
“從教坊司出來……三,三個月了。”林知念不好意思的回答道。
沈玉城嘆息一聲,立馬用鐵鉗從火堆裏夾了一塊燒紅的木炭,去灶房把火生了起來。
灶台有內置的大容量甕罐,尋常人家在做完飯之後,水也就燒好了,如此可節約柴火。
要是用吊壺來燒洗澡水,效率太低了。
雖然家裏沒什麼食物了,但好在柴火管夠。
沈玉城重新回到堂屋坐下,一邊烤火,一邊等待了起來。
鍋中逐漸燒開,很快就有臘肉的香氣飄了出來。
林知念聞到肉香,肚子愈發不爭氣的叫了起來。
兩人沉默無言,直到一鍋肉粥燒好。
沈玉城將鐵鍋取下,放在了爐火旁邊的木桌上。
盛上滿滿兩碗肉粥,將一碗推給林知念。
“也沒別的吃的了,吃吧。”
林知念低着頭,望着一半都是肉的肉粥,肩頭突然聳動了兩下,接着嘴角一抽,便哽咽了起來。
半年前,她還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。
像這種臘肉,她最是不愛吃的。
聞着粥香,烤着暖洋洋的爐火,繃了幾個月的精神,如同斷了一根弦。
“嗚嗚嗚~”
林知念突然哭了起來。
柔柔弱弱,我見猶憐。
沈玉城沒打擾林知念,拿着湯匙在碗裏攪着,也沒吃。
一會兒過後,林知念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些。
她舀了一勺子,吹涼後送入嘴裏。
米香混着臘肉的香氣,在她嘴裏蔓延開來,頓時口齒生津。
這一碗熱騰騰的肉粥,不是她吃過的最差的食物,但絕對是她這輩子吃到過的最難難忘的食物。
她抬眸瞟了沈玉城一眼,那雙映着火光的眸子,就好像在永恒的黑暗當中,突然亮起的一盞明燈。
她實在是餓極了,再也沒有了千金大小姐的包袱,她直接把碗端起,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。
一碗肉粥下肚,數月未曾有過的果腹感,讓她再一次熱淚盈眶。
身體從裏到外都是暖洋洋的,萎靡的精神都好了很多。
本來無助到絕望的眼神,現在也有了些許亮光。
她慢慢把碗放下,眼睛總盯着碗裏看着,好像企圖碗裏還能多兩口肉粥。
在她低着頭,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,便看到沈玉城的手伸了過來。
只見沈玉城又往她的碗裏,添了一大碗肉粥,還將肉粒都挑給了她。
“那個,我,我吃飽了。你,你也吃。”林知念小聲道。
“我晚上已經吃過了,瞧你餓的,能吃就多吃些。”沈玉城輕聲說着,把碗往林知念面前推了推。
林知念抬頭看了沈玉城一眼,嘴角一撇,又要掉小珍珠了。
坐在這棟陌生的屋子裏,聽着一個陌生人的關懷。
過往的畫面,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腦中一一閃過。
恍若隔世。
林知念看了一眼碗裏的肉粥,又看看鍋裏只剩下米的粥。
見沈玉城沒吃兩口,她有些舍不得吃了。
“吃吧。不填飽了肚子,明日怎麼學幹家務活兒?”
林知念快速吃了兩口,只吃了些粥米,把肉都留着,然後全倒回了鍋裏。
“水應該燒好了,我先去洗。”
“嗯。”
沈玉城起身,到臥房拿了換洗的衣裳,然後去灶房打了一桶涼水。
推開灶房的門,後面是一排罩房。
左邊是雜屋,本來養了十多只雞,但都被前身炫完了,連個雞蛋都沒給他留下。
中間是澡房,右側是茅房。
他從小到大,一年四季都洗涼水,這是被他爹給練出來的。
脫了衣服,舀起一盆涼水直接從頭頂上澆下去。
這寒冬臘月洗涼水澡,那叫一個爽。
匆匆洗漱幹淨,連忙穿好衣服。
接着沈玉城把熱水舀了出來。
家裏有一口不小的木桶,是老爹用來給沈玉城泡藥浴的。
現在也好,這浴桶多了個用處。
沈玉城來到堂屋,朝着林知念說道:“水給你放好了,我們家也沒女人衣服,你先穿我的。等天好了,我再進城給你添置兩身新衣。去吧,好好洗洗。”
林知念低着頭起身,披着大氅往澡房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