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6
我氣笑了,我低頭看着自己磨破的布鞋、枯黃的發梢,以及因長期飢餓而泛青的指甲,不禁冷笑:"我揮霍無度?"
抬眼望向爭吵的二人:"既然這般好奇銀兩去向,方才爲何要撕毀賬冊?"
宋有德別過臉去:"家醜不可外揚......"
宋夫人一把推開他,奪過我的荷包,她熟稔地解開暗扣翻檢半晌,她厲聲質問:"錢莊的兌票呢?"
我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:"我早已將兌票寄存錢莊了。"
"爹爹!"
"娘親!"
兩個錦衣孩童飛奔而來,宋有德那虎頭虎腦的兒子舉着竹水筒就往我臉上滋:"壞人!都怪你私藏銀子,害我不能買那西洋玩意!"
宋夫人假意訓斥:"寶哥兒,快給兄長賠不是。"
那孩子反而撲上來在我手腕狠咬一口:"都怪你害我挨罵!你怎麼不早點死!"
還未及反應,又覺臉上一涼,宋夫人懷中的女童竟朝我啐了一口,小丫頭滿眼怨毒:"若不是你肯給銀子,娘親早給我買珍珠衫了!"
"來人,把這兩個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......"
山長吞下了同仁堂的安宮丸後,逐漸恢復了意識,此刻,他正怒目圓睜,冷冷地盯着他們。
"山長且慢。"我拭去臉上唾沫,平靜道,"稚子無辜,不過是有人教唆罷了。"
山長突然老淚縱橫:"好孩子,這些年你受苦了......"
我望向庭院,春日的海棠正灼灼盛放,而此刻我的心卻如墜冰窟,
雖早知他們涼薄,可親耳聽聞這般誅心之言,仍禁不住渾身劇顫。
我胡亂拭去面上淚痕,再抬首時已復平靜:“你們不是要查賬嗎?好,今日便請縣令大人明斷,該補的銀錢我一文不少,但是你們拿的錢也得悉數歸還。”
宋有德頓時跳腳:"報個官還恁多廢話!莫不是做賊心虛?"
我不再多言,起身便要往府衙去。
“明軒,且慢。”山長阻攔道,“賬冊我已遣人往錢莊再謄一份,片刻即至。”
我略一頷首,仍向外行。
見我執意報官,他長嘆:“這一步踏出,便再難回頭了。”
我撫着手腕上猶滲血痕的牙印,望向那兩廂人,宋有德摟着男童溫言問詢,宋夫人正爲女童簪理珠翠,獨我立在當中,似誤入他人宅院的陌客。
“山長不必憂心。”我輕笑一聲,決然舉步。
宋有德卻陡然嚷起來:“老匹夫百般阻攔,莫非心虛!”宋夫人倏地尖聲呼道:“來人啊!捉賊啊!有人盜取我家存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