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幾天,蘇曼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。
她每天天不亮就去供銷社,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。
原本雜亂無章的倉庫,在她的整理下,變得井井有條,貨品分門別類,貼上了手寫的標籤,一目了然。
她還真的用幾本大練習冊,做出了一套簡易的出入庫登記賬本,什麼東西放在哪,還剩多少,翻開本子就能查到。
王主任對她贊不絕口,幾次在會上表揚她,讓那幾個原本對她愛搭不理的老售貨員也開始對她客氣起來。
但這一切,卻讓王強的騷擾變本加厲。
他總會找各種借口湊到蘇曼身邊。
“小蘇,這麼重的貨,我幫你搬。”
說着,他的手就有意無意地往蘇曼的胳膊上蹭。
“小蘇,這個賬我看不懂,你教教我唄。”
他靠得極近,嘴裏呼出的熱氣幾乎要噴到蘇曼的耳朵上。
蘇曼每次都冷着臉躲開,可她越是這樣,王強就越是來勁。
他就像一只聞到腥味的蒼蠅,怎麼趕都趕不走。
蘇曼不是沒想過反抗,可她知道,王強是主任的兒子,在這裏得罪了他,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很可能就保不住了。
她只能一忍再忍,想着等自己站穩腳跟,再想辦法徹底擺脫他。
這天下班,又下起了雨。
蘇曼想着早點回家,收拾完手頭的工作就準備離開。
她剛走到後門,一個身影就堵住了她的去路。
是王強。
他今天喝了點酒,滿身酒氣,一雙眼睛色眯眯地在蘇曼身上打轉。
“小蘇,下雨了,我送你回家啊?”
他笑着,一步步朝蘇曼逼近。
“不用了,王強同志,請你讓開。”
蘇曼的聲音很冷,她退後一步,手悄悄握緊了門邊的掃帚。
“哎呀,這麼見外幹什麼。”
王強根本不在意她的冷淡,他仗着酒勁,膽子大了起來。
“裝什麼清高?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,誰不知道你跟那個小叔子不清不楚的。他能碰,我爲什麼不能碰?”
“你胡說八道!”
蘇曼的臉瞬間白了。
“我胡說?”
王強笑得更加猥瑣,“我都聽說了,你們倆都睡一個屋了。他一個當兵的,能給你什麼?跟了哥,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!”
他說着,猛地伸出手,朝蘇曼的臉摸了過來。
蘇曼尖叫一聲,舉起手裏的掃帚就朝他砸了過去。
“滾開!”
王強輕易地就抓住了掃帚,用力一拽,蘇曼整個人都被他拉得向前撲去。
他順勢就想把蘇曼抱進懷裏。
蘇曼絕望地掙扎着,指甲在他手上劃出了幾道血痕。
可男女力量懸殊,她的反抗在王強看來,更像是欲拒還迎的調情。
“小美人,還挺辣。”
王強淫笑着,另一只手已經快要碰到她的臉頰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。
一只大手毫無征兆地從旁邊的黑暗中伸了出來,像一把燒紅的鐵鉗,死死地捏住了王強伸向蘇曼的那只手腕。
“啊——!”
王強甚至沒看清來人是誰,手腕處傳來的劇痛就讓他發出了一聲慘叫。
他想把手抽回來,可那只手像焊在了他手腕上一樣,紋絲不動。
蘇曼趁機掙脫開,連退了好幾步,靠在冰冷的牆上,大口地喘着氣。
她抬起頭,看到了那個救她於水火之中的身影。
是陸烈。
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,也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。
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雨幕裏,高大的身軀像一座沉默的山。
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舊背心,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,臉上的表情隱在昏暗的光線裏,看不真切。
只有那雙眼睛,亮得像兩簇鬼火,死死地盯着王強。
“你……你他媽誰啊!放手!”
王強疼得齜牙咧嘴,另一只手揮拳就向陸烈打去。
陸烈看都沒看,另一只手隨意地一抬,就抓住了王強的拳頭。
他捏着王強手腕的那只手,緩緩地,一寸一寸地加力。
骨頭錯位的“咔嚓”聲,在寂靜的雨夜裏,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。
“啊——!我的手!我的手斷了!”
王強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,整個人都因爲劇痛而扭曲起來,冷汗瞬間溼透了他的花襯衫。
陸烈面無表情地鬆開了手。
王強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上,抱着自己那只以詭異角度耷拉着的手腕,疼得滿地打滾。
陸烈居高臨下地看着他,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。
“再讓我看見你碰她一下。”
“下一只。”
說完,他不再看地上哀嚎的王強一眼。
他轉過身,走到還在發愣的蘇曼面前。
他沒有問她有沒有事,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。
他只是伸出那只剛剛卸掉別人胳膊的大手,一把抓住了蘇曼冰涼的手腕,力道不容抗拒。
“回家。”
兩個字,又冷又硬。
他拉着她,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茫茫的雨幕之中。
蘇曼被他拽得一個踉蹌,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腳步。
他的手掌寬大而滾燙,緊緊地包裹着她的手腕,那股熱度,仿佛要將她的皮膚都灼傷。
身後,是王強淒厲的慘叫和咒罵,但很快,就被越來越大的雨聲所吞沒。
蘇曼抬頭看着前面那個寬闊的背影,他爲她撐開了一片沒有風雨的天地。
她的心,在這一刻,跳得厲害。
一路無話。
陸烈走得很快,蘇曼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。
他的手一直沒有鬆開,那滾燙的溫度從她的手腕,一路蔓延到心裏。
回到陸家大院時,兩人已經成了落湯雞。
陸建國和王秀蓮聽到動靜從屋裏出來,看到渾身溼透、臉色蒼白的蘇曼,和一臉陰沉、氣場駭人的陸烈,都愣住了。
“這……這是怎麼了?”
王秀蓮小聲地問。
陸烈鬆開了蘇曼的手,像扔掉一個燙手山芋。
他一言不發,轉身從院子裏的水缸裏舀起一瓢冷水,從頭到腳澆了下來。
冰冷的水讓他身上那股暴戾的氣息稍微降下去了些。
蘇曼默默地回了西屋,她需要換掉這身溼衣服。
當她換好幹淨的衣服出來時,堂屋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。
陸烈就坐在那張八仙桌旁,手裏拿着一塊幹毛巾擦着頭發,一滴滴水珠順着他輪廓分明的下頜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