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
桃簪很快被黑煙裹住,連簪尾那顆母親縫上去的紅絨球,也在火裏化成了灰。
我看着那團熟悉的桃木在火中掙扎,心髒像被烙鐵狠狠燙過,疼得發抖。
陳知雅卻用刀挑起我下頜。
“我就是喜歡搶你的東西,就是喜歡看你難受!”
“陳知夏......”
匕首在我臉上劃出長長一道。
“憑什麼你出生就是長女?憑什麼你要高過我一頭?憑什麼抽籤你要有優先選擇權?”
“我偏不!”
匕首在我傷口狠狠剜了一下。
“你的部落我要霸占,你的男人我也要搶,就連那一向偏袒你的爹媽,我也要親手把他們喂給狼!我要讓你們都生不如死!”
我頓覺五雷轟頂,全身的血液也都凝固住。
三年前,向來戒備森嚴的部落突遇狼群襲擊,蘇蒲爲了保護族人被狼群拖走。
我爲了救他,只身前往雪山。
本以爲蘇蒲獲救,全族皆大歡喜,可回來時,爸媽卻被狼啃的血肉模糊。
我痛不欲生,昏迷了三天三夜。
醒來後,不僅疼愛我的爸媽永遠離開我,就連蘇蒲也把救命恩人錯認成了陳知雅。
我一度想死,是蘇蒲的一句“以後我護着你”,才勉強壓下了我所有的痛。
可現在,陳知雅卻笑着說,是她親手把爸媽喂了狼。
“你這個惡魔!”
“我爸媽視你如親女,給你穿暖衣,分好食,你竟能下如此毒手!早知如此,當初他們就不該把你從狼嘴裏救出來!!”
我攥着匕首的手不住發抖。
想起當年爸媽在草原放牧,從狼口救下陳知雅。
那時她奄奄一息,爸媽把她抱回氈帳,用最好的奶酒喂她,給她縫新的羊毛裙,待她比我這個親女兒還要親。
後來知道她因被狼群驚嚇落下體弱的病根,爸媽更是囑咐我要多讓着她,我念她身世可憐,便百般退讓。
可最後換來的不是感恩,是她覬覦我擁有的一切,甚至親手害死我最親的人。
“啪!”話音剛落,陳知雅就甩了我一巴掌。
“什麼救命之恩,視如己出,要真疼我,就該把你這個長女的位置也讓給我。”
“誰叫他們死也不肯,那就只能喂給狼!”
積壓了兩世的委屈與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,我攥緊匕首掙脫桎梏。
猛地朝陳知雅刺過去。
從外面走進來的蘇蒲,剛好看到這一幕。
“陳知夏你瘋了!”
“哐當!”我被他一腳踹在火爐上。
高溫透過薄薄衣料,在背上烙出火辣辣的疼。
蘇蒲卻只顧着懷裏的陳知雅,無視我臉上被劃出的傷,開口就是斥責。
“你竟恨知雅到如此,不惜動刀要她的命!陳知夏,我真是看錯你了!”
“來人!”
不等我說話,幾名壯漢把我牢牢按住。
“把她給我吊到祭火台的木樁上反省!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她下來!”
粗糙的繩索勒進我受傷的手,鮮血順着指縫往下滴。
後背的燙傷更是像被撒了鹽,每動一下都疼得我渾身痙攣。
可我還是看見蘇蒲抱着陳知雅,腳步匆匆地往部落醫帳跑去。
連一個回頭的眼神都沒有給我。
接下來的兩天,草原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身上。
我被吊在木樁上,手腳凍得失去知覺。
族人們路過祭台,要麼低頭走開,要麼假裝沒看見,誰都不敢違背蘇蒲的命令。
直到祭火日,蘇蒲緩緩從氈帳裏走出來。
眼神依舊冰冷如寒風。
“知雅受了驚嚇,只要你肯低頭向她認錯,保證以後不再爲難她,我現在就答應放你下來。”
“並且還可以像從前一樣保護你們,甚至可以爲了你們,去跟蕭辭對戰!”
我看着那雙曾經令我癡迷無數個日夜的眼睛,像是聽了一場天大笑話。
見我不說話,蘇蒲的語氣又緊迫了幾分。
“你跟知雅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平等的,失去你們任意一個都會讓我痛苦,知夏,只要你認錯,不管你們誰抽到了蕭辭,我都會想盡辦法保護你們。”
祭火的光暈裏,他的語氣帶着幾分刻意的柔和,可我分明看見他目光,時不時飄向身後的陳知雅。
那眼神裏的擔憂與在意,是對着我時從未有過的。
我扯了扯嘴角,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。
“平等?蘇蒲,怕是不能了。”
不等他反應,遠處勾起了一片火光,成百上千的火把從草原盡頭涌過來。
長老慌亂地從氈帳裏跑出來,指着蘇蒲大吼。
“還不快把人給放下來!蕭辭來迎親了!!”
蘇蒲手裏的馬鞭,頓時掉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