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小夭和左耳駕着馬車到了西海岸,剛一下車,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到了。

只見碧藍的天空下,水面清澈如明鏡,將整個天空清晰地倒映在水中。一條條翠綠細長的莖蔓在水中舒展腰肢,將一朵朵白花托舉出水面,將整片海裝點成如夢似幻的花海。白花隨着波光輕輕搖晃,像落在海面上沒有化掉的雪。

漁民撐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水面采摘花,有的船上兩三人,有的船上四五個,都側着身子,將水中的花朵攏入掌心,動作熟練又輕柔,仿佛在打撈散落凡塵的精靈。一群海鷗時而貼着水面滑翔,翅膀掠過浮花,時而盤旋在漁船上方,發出清亮的鳴叫,似在爲漁民的勞作喝彩。

左耳感嘆道:“看來客棧老板說的對,景色確實不錯。”

小夭看着星光點點,目光變得悠長:“是啊,美如幻境。”

左耳指着遠處的黑點:“那個島,應該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。”

小夭看着花海盡頭若隱若現的黑點,只覺得在波光粼粼中顯得格外淒涼,“去租條船吧,我們自己劃過去。”

船在水面劃出一道道漣漪,小夭把手伸向水中,摘了一朵花細細觀賞,花朵由三片白色花瓣組成,每片花瓣鋪滿了貝殼紋路,微微卷起的花瓣將黃色的花蕊小心翼翼的包護在中間。小夭看着貝殼狀的花瓣不由得想起了海底三十七年她曾躺過的貝殼。小夭突然說:“你知道我爲什麼能在海裏待那麼長時間嗎?”

“爲什麼”

“因爲我可以在海裏呼吸”

左耳疑惑的停頓了一會,“不是只有海妖才……”

“我現在就是半只海妖。”

“半只海妖?”

小夭輕輕撫摸着貝殼狀的花瓣,“嗯。很多年前我被虐殺,幾乎快要死掉了,相柳把我帶到海底,給我喂了三十七年的心頭血將我救活。從那以後,我的體質就變的和他一樣,可以在水裏自由的來去。”

左耳脫口而出:“那他一定很愛你。”

“你才做了幾天人,都能懂愛了。”

“我懂。不然他爲什麼要救你”

小夭望着水面,眼中漫過幾縷惆悵,“相柳對我,不是你想的那樣,他當年救我,是有條件的。”

“什麼條件?”

“他要了一座辰榮山的山峰。”

“山峰?能換很多錢嗎?”

“不能換錢,但他要山峰是爲了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。”

“你不就是他很重要的人嗎?”

小夭苦笑了下,“我……我不是,在他心裏有遠比我更重要的人。”

“可我看的出來,他對你很重要。”

“他死了,我很難過……”

“你也很愛他”

“你別瞎說,我有丈夫,怎麼可能愛別人”

左耳的眼神很篤定:“你就是很愛他”

“好了左耳,我們還是趕緊劃船吧,剛剛跟你說的話你別告訴別人。”

“哦。”

小夭把手中的花放到了水裏,花朵在水中轉了幾個圈,很快融入花海中,消失不見。

等遠離了人群,左耳把漿收起來放到了一旁,用靈力駕船。

遠處的黑點在一點點變大,水下原本搖曳的花朵愈發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叢生的雜草與黏膩的藻類,如同無數糾纏的枯發在暗流中翻涌。

小夭心裏明白了幾分,雜草和有害的藻類都聚集到了這裏,岸邊的水才變得清澈了。

船開的很快,遠處島嶼輪廓已經漸漸浮現,小夭的心怦怦直跳,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
隨着船只緩緩靠近,小島的全貌如噩夢般展現在眼前。整座島被濃稠的黑色籠罩,連空氣都凝結着刺骨寒意。焦黑的海灘上,枯樹如同石化的巨人,扭曲的枝幹直指蒼穹;嶙峋礁石上,交錯的裂痕似猙獰的傷口,密密麻麻爬滿打鬥的痕跡。折斷的樹枝與荒草橫陳,在焦土裏勾勒出詭異的紋路,暗紅血跡斑駁其中。

死寂如潮水漫過小島,蟲鳴鳥啼盡皆消散,唯有海風穿過枯樹空洞的枝椏,發出嗚咽般的哀號。無數箭矢斜插在焦土中,箭羽早已褪色,卻依然保持着破空時的凌厲姿態,仿佛在訴說着曾經的慘烈廝殺。小夭望着這些箭矢,腦中浮現出相柳被萬箭穿心的情景,心中猛的一痛,視線瞬間模糊。

左耳收回了靈力,船停在距離小島十五丈的地方,左耳說:"我們不能再靠近了。"他站在船上,對着小島鄭重的鞠了三個躬。

小夭只覺得被一股強大的氣壓壓着,身體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,呼吸也變得吃力。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,她望着這片與相柳截然相反的焦土 —— 那個永遠白衣勝雪、超凡脫俗的人,最終卻隕落於這滿目瘡痍之地。她不禁在心裏問“相柳,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?你被萬箭穿心的時候,難道不痛嗎?爲了辰榮義軍,你真的值得嗎?”

在小夭沉浸在傷心之際,突然,一抹暗沉的深褐色在枯木叢中閃過,那身影若隱若現,竟像是個人影。

小夭的心猛地懸到嗓子眼,她抓住左耳的胳膊,聲音都在顫抖:“我好像看到島上有人!”

“哪裏有人?” 左耳警惕地掃視四周。

小夭顫抖着手指,指向那片閃爍的深褐色:“你看!就在那兒!”

左耳往前探了探,“我好像沒有看見.....”

“真的有,你把船再往前開一開”

左耳將船開的離島只剩一步之遙。

“好像真的是個人影,那人是誰?島上有毒氣,那人爲什麼沒事?”

小夭趴在船頭,死死盯着那抹深褐色。心跳如擂鼓般劇烈,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底炸開:難道是相柳?難道相柳沒有死?難道哥哥真的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?他是不是給自己留了一命?她是不是還可以見到相柳?想到這裏,小夭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,她猛地站起身,不顧一切地朝着島上躍去。

“別去,有毒!” 左耳在後面喊道。可他晚了一步,小夭已經穩穩落在焦土上,奇怪的是,小夭竟毫發無損。

左耳臉色驟變,拿起船槳戳向焦土。刹那間,一團黑色毒氣如水蛇般順着船槳竄上來,轉眼就要纏上他的手。左耳慌忙的扔掉了船槳。他又用靈力將另外一只漿送入空中,試探着從空中飛過去,可剛接觸海島的上空,毒氣也爬上了船槳,他只得作罷。

小夭卻已顧不上那麼多,她回頭對左耳喊道:“你在這兒等我,我進去看看。”

小夭腳步匆匆,撥開橫生的樹枝,踩着荒草穿過枯木林。前方,一個身披深褐色破舊長袍、戴着帷帽的人側身而立。她的腳步慢了下來,心情瞬間跌落谷底,直覺告訴她這人不是相柳,可她還是忍不住試探的喚了一聲:“相柳......”

一個老者緩緩轉身,溝壑縱橫交錯的臉上還掛着渾濁的淚水,凹陷的眼窩裏盛滿疲憊,額角還凝結着幹涸的血痂,像是新添的傷痕。花白的發絲凌亂地從歪斜的帷帽邊緣垂下,在風中輕輕顫動。那件褪色的粗布衣衫上,肩頭與下擺處大片暗紅血跡斑駁,像是經歷過數次打鬥。

會出現在相柳戰死的小島上的老者,小夭瞬間反應過來:“你……你是……洪江?”

老者快速擦掉臉上的淚水:“你認得我?你是何人?”老者盯着小夭的眼睛“你這雙眼睛......”

“我......我爹爹是赤辰,你應該認識他。”

“你竟然是赤宸的女兒,我知道你,你怎麼會在這?你也是來這......祭奠相柳嗎?你怎麼進來的?”

“走進來的。”

“看來,你和相柳交情不一般呐,竟然能完好無損的走進來。”

“你是說,他的意識還存在,他感覺到是我們來了,所以不會傷害我們?”小夭心裏又燃起一絲希望,“難道他沒有死?”

洪江的眼裏泛着悲傷:“不,他死了,沒有意識,之所以沒有傷害我們,大概,是出於身體的本能。”

“本能......”小夭喃喃着,卻想到她身上有相柳的半身妖血,相柳的身體本能的不會傷害倒是說的過去,可洪江也穩穩站在上面。那又是出於什麼本能!

洪江對相柳而言,倒真是重要!她突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,不自覺的攤開手掌,一把銀色小弓出現在手上,下一秒,箭已在弦上。

她拉開弓對準洪江:“外面的人在到處通緝你,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裏,你爲了一己私利,帶着辰榮義軍謀反,讓我無數西炎士兵戰死沙場,今日我便替他們報仇!”

洪江卻好像沒有聽見,不僅未躲,反而往前走了幾步,渾濁的眼珠陡然發亮,指着小夭手上的弓箭問:“這弓你是哪裏來的?”

小夭將弓拉滿:“你難道沒聽到我說的話嗎?你再上前一步,我就鬆手了。”

洪江腳步微頓,聲音卻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底氣,“我雖然受了傷,可對付你這個小丫頭,還是綽綽有餘。”他帶着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氣場又向前走了一步,“而且我看的出來,你不是真心想殺我。”

小夭手上的弓箭微微發顫,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股氣從哪裏來。

看到小夭有些動搖,洪江指了指小夭手上的弓箭,帶着幾乎懇求的語氣輕聲問:“這弓箭是相柳給你的嗎?能給我看看嗎?”

小夭泄了氣,感受到眼前老人語氣中對相柳的懷念,不由得生出幾分共情,她收起了箭,把弓遞給了洪江。

洪江顫抖着雙手接過弓,爬滿皺紋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在弓身摸索,仿佛在觸碰一件珍寶。他凝視着弓上熟悉的紋路,良久,才發出一聲嘆息:“難得這世間,還有跟我兒相柳有關的東西......”

看到洪江的動作,小夭語氣不自覺地放軟,提醒道:“這弓不是相柳的,這是我從金天氏那裏買來的。”

洪江十分肯定的說:“怎麼會,這弓箭,是我親眼看到相柳畫的圖紙,他還讓我幫他參謀,之後他拿着我的令牌去金天氏打造。只是後來,沒見他拿回來過,不過這樣式我太熟悉了,你剛剛一拿出來,我就認出來了。”

小夭只覺心髒猛地一縮,指尖發涼:“這……這是相柳畫的圖?你的令牌?可我之前問金天星辰,她說那人拿着鬼方氏的令牌,弓箭做好以後,那人突然不要了,怎麼會是相柳?”

洪江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令牌遞給她:“你看看,可是這個令牌?”

小夭盯着那令牌,瞳孔驟然收縮:“你怎麼會有鬼方氏的令牌?”

“我與鬼方氏的族長有些交情。”

小夭在心裏想,難道那弓箭真的是相柳去打造的?那他爲什麼又不要了?小夭疑惑的問道: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可是當時金天星辰告訴我,這副弓箭是沒人要的。”

洪江不知道這弓箭是如何到小夭手上的,但小夭能安然無恙的站在島上,一定是相柳重要的人,他把弓箭還給小夭:“不管是什麼,總之是你和相柳之間的緣分,難得你不遠萬裏跑來祭奠相柳,我替相柳謝謝你。”

洪江說着,緩緩轉過身,看着眼前的花草感嘆道:“這大荒,現在還懷念相柳的人,只怕不多了......”

小夭這才注意到,洪江面前有一片土地還保留着原本的顏色,有幾簇綠草和鮮花穩穩的長在泥土裏。

小夭驚訝道:“你是怎麼做到的,竟然能讓這裏長出花草來?”

“這裏本就是這樣,相柳死後,整個身體融進了小島,這片土地,應是他心頭血所化。許是他之前受了重傷,流失了太多心頭血,才使得這些花草未被毒血侵蝕。”

小夭腦中轟的一聲,眼淚奪眶而出,“流失了心頭血對他的傷害很大嗎?”

“心頭血對於妖族來說至關重要,關乎命脈,普通傷痛可以恢復,而心頭血不可再生。”

“他......取心頭血......是爲了救我。”

“救你?”

小夭哽咽的說道:“五十多年前,我被爹爹的仇家虐殺,是相柳用了三十七年心頭血和一條命救了我......”

洪江回憶起當年大荒內傳的沸沸揚揚的梅林虐殺:“這事我有印象,當日我們正在商議事情,相柳突然沖了出去,沒有留下一句話。之後,他消失了好幾天,後來我問他,他只是說有點事情要處理,沒想到竟然是去救你了。你是他什麼人?他爲何要救你?而且他是妖族,你是神族,你們之間血脈不通,他是如何救的你?”

前兩個問題小夭不知道如何回答,只能回答第三個:“我和相柳種了情人蠱,情人蠱同命連心,命脈相連,一人有生機另一人也有生機,他應該是利用這一點救了我。”

洪江的聲音帶着些許激動:“情人蠱?這麼說,你是相柳的心上人?”

“不,不是,相柳當年救我,是和我哥哥做了一筆交易,他是爲了你們。至於情人蠱,也是陰差陽錯種上的。”

“什麼交易?”

“他要了一座辰榮山的山峰,給你們辰榮義軍的將士做埋骨地。”

洪江望着遠方的枯樹,長嘆一聲:“他真是有心了。”

洪江回憶起大戰前夕,相柳告訴他,那些戰死的戰士死後會魂歸故裏,卻沒想到,早在那麼多年前,相柳就已經替他們謀劃好了。可是他想了想,又覺得不對,相柳是個聰明人,犯不着花這麼大的代價做這種交易,回想起他當時沖出軍營緊張的神情......洪江心裏明白了幾分。

洪江抬頭對小夭說:“不過我了解我那孩子,若不是他心裏有你,對你情深義重,他不會救你。我看那把弓,也像是特意爲你做的。”

小夭眼中滿是錯愕與難以置信:“情深義重?你是說,他......對我有情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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