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界的夜晚,比白天更難熬。
雖然墨淵給我的房間設了結界,隔絕了大部分煞氣,但對於我這個凡人來說,空氣中彌漫的那一絲絲遊離的魔氣,依然像無數根細針,扎得我皮膚生疼。
我躺在床上,裹緊了那層魔蛛絲,卻依然覺得渾身發冷。這種冷不是氣溫低,而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陰寒,像是有冰塊順着毛孔往骨頭縫裏鑽。
我縮成一團,牙齒都開始打顫。
作爲一個現代人,我雖然有心理準備,但身體的本能反應騙不了人。
“該死……”我在心裏暗罵了一聲。
要是感冒了,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世界,恐怕真的會掛掉。
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凍僵的時候,突然,一股暖流毫無預兆地從被子底下涌了上來。
那是一種極其霸道卻又極其克制的熱度,瞬間包裹了我的全身。原本冰冷的手腳像是被溫水浸泡過一樣,迅速回暖。
我驚訝地睜開眼,還沒來得及反應,就感覺到床邊的位置微微一沉。
有人來了。
我猛地抬頭,借着窗外透進來的暗紅色月光,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。
墨淵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寢衣,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,少了白日裏那一身令人窒息的威壓,多了幾分慵懶和……居家感?
但他那雙金色的豎瞳,在黑暗中亮得驚人,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。
“老板?”我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,聲音因爲剛才的寒冷而有些沙啞,“這麼晚了,有什麼‘加班’任務嗎?”
墨淵沒說話。
他伸出手,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了我的額頭。
指尖微涼,觸感卻意外的好。
“沒發燒。”他收回手,語氣淡淡的,像是在自言自語,又像是在確認什麼,“只是在發抖。”
“太冷了。”我老實回答,也不覺得丟人,“凡人的體質,您也知道的。”
墨淵看着我。
我也看着他。
在這個瞬間,我突然發現,這位魔尊大人的眼神裏,竟然帶着一絲……困惑?
他似乎完全無法理解“冷”這種感覺。
對於他這種神魔來說,寒暑不侵,水火不傷。凡人的這種脆弱,對他而言,大概就像看到一只螞蟻因爲被風吹了一下而瑟瑟發抖一樣——無法感同身受,卻又覺得……有點麻煩。
“嬌氣。”
他吐出兩個字,語氣裏聽不出喜怒。
說完,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玉佩。
那玉佩通體漆黑,上面雕刻着繁復的火焰圖騰,剛一拿出來,我就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升溫了幾分。
他捏住我的下巴,強迫我張開嘴,然後……直接把那枚玉佩塞進了我的嘴裏。
“唔!”
我瞪大了眼睛,差點沒被噎死。
“老板!這是……”
“含着。”
他沒等我說完,就打斷了我。他的手指抵在我的唇邊,輕輕摩挲了一下,似乎在確認玉佩有沒有被我吞下去,“這是離火玉,能溫養經脈,祛除寒氣。含着它,你就不會覺得冷了。”
我含着那枚溫熱的玉佩,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舌尖化開,順着喉嚨一路暖到胃裏。
原本那種刺骨的寒意,竟然真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。
“這……太貴重了吧?”我含糊不清地說道。
這種一看就是法寶級別的東西,給我一個凡人含着當“暖寶寶”用?
“本尊的東西,放在庫房裏也是落灰。”墨淵收回手,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着我,語氣恢復了幾分高冷,“別死在本尊的地盤上。若是讓魔界的人知道,本尊的助理是凍死的,本尊的臉往哪兒擱?”
原來是爲了面子。
我翻了個白眼,心裏卻鬆了一口氣。
“謝老板賞賜。那我睡了,晚安。”
我重新躺好,拉過被子蓋住頭,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。
墨淵沒走。
他站在床邊,看着我裹得像個蠶蛹一樣的樣子,眉頭微微皺了一下。
“被子太薄。”
他突然說了一句。
不等我反應,他隨手一揮。
原本那張硬邦邦的石床,瞬間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、軟綿綿的黑色絨毯。而我身上的被子,也變成了一床看起來就極其奢華的錦被,上面還帶着淡淡的龍涎香。
這是……他的被子?
我愣住了。
墨淵似乎對自己的“傑作”很滿意,或者是覺得我這只螻蟻終於看起來不那麼可憐了。他轉過身,背對着我,留給我一個清冷的背影。
“睡吧。”
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,有些模糊,“明早還要整理書房。”
說完,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,房門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關上。
我躺在柔軟的錦被裏,嘴裏含着溫熱的離火玉,聞着被子上屬於他的氣息,心裏突然覺得有點好笑。
這位魔尊大人,嘴上說着嫌棄,嫌棄我嬌氣,嫌棄我是螻蟻。
可行動上……
又是送暖寶寶,又是送溫暖被。
這哪裏是魔尊啊,分明就是一個傲嬌的霸道總裁。
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在這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感中,終於沉沉睡去。
而在門外。
墨淵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。
他站在走廊的陰影裏,聽着隔壁房間傳來的平穩綿長的呼吸聲,金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。
他伸出手,看着自己的指尖。
剛才,在碰到她額頭的那一刻,他感覺到了她的滾燙。
那是凡人獨有的溫度,竟然讓他覺得……並不討厭。
“罷了。”
他低聲自語,聲音消散在風中,“若是再讓本尊聽到你發抖的聲音,本尊就把你扔出去。”
雖然嘴上這麼說,但他抬手一揮,一道更加濃鬱的結界將我的房間層層包裹,將所有的寒氣徹底隔絕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