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長夜漫漫,夢魘如附骨之疽。
桑晚意又一次墜入了那片火海。
烈焰舔舐着她的肌膚,帶來灼熱的痛楚,滾滾的濃煙嗆入肺腑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燒紅的鐵砂。
她看見裴雲州摟着桑婉婉站在火光之外。
兩個人惡毒的詛咒,如同魔音貫耳,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回響。她想尖叫,想質問,喉嚨裏卻只能發出嗬嗬的、絕望的嘶鳴。
“夫人!夫人!醒醒!”
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推着她的肩膀,將她從那無邊的絕望中拉了出來。
桑晚意猛地睜開雙眼,胸口劇烈地起伏着,額上早已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。映入眼簾的,是貼身丫鬟春燕那張寫滿擔憂的臉。
窗外,天光已然大亮。
“夫人是又做噩夢了?”翠燕心疼地爲她拭去冷汗,“您這幾日總是睡不安穩。”
桑晚意緩緩坐起身,眼中的驚懼與痛苦慢慢地褪去。
她搖了搖頭,聲音有些沙啞:“無事,只是些陳年舊事罷了。”
春燕爲她端來溫水漱口,一邊伺候着,一邊憤憤不平地說道。
“夫人,您是沒聽見!天剛黑那會兒,大少爺就跑到咱們院門口,指着門罵了好半天呢!話說的難聽死了!要不是張嬤嬤攔着,奴婢真想沖出去撕爛他的嘴!”
桑晚意端着茶杯的手,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。
“然後呢?”她淡淡地問道。
春燕撇了撇嘴,臉上滿是鄙夷,“他自己罵累了,就灰溜溜地跑了唄!奴婢後來悄悄跟着去看了看,他呀,是去了二夫人的那個院子!”
說到這裏,春燕的臉都氣紅了,她壓低了聲音,湊到桑晚意耳邊。
“奴婢還聽那院子裏的下人說,昨兒晚上一晚上,大少爺那邊足足叫了三次熱水進去沐浴!真是......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!”
一晚上要了三次水,其中意味着什麼,不言而喻。
若是前世的桑晚意聽到這話,恐怕早已氣得渾身發抖,心如刀割。
可現在,她聽完,臉上卻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。
“跳梁小醜而已,由他們去吧。”她將茶杯輕輕放下,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。
這點情愛之事上的羞辱,早已不是她所在意的東西了。
她這輩子重生回來,可不是爲了和兩個無恥之徒爭風吃醋的。
主仆二人正說着話,張嬤嬤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,她的臉色,異常凝重。
“夫人。”張嬤嬤對着桑晚意行了一禮,隨即屏退了左右,只留下春燕在旁伺候。
“嬤嬤,事情辦得如何?”桑晚意的心提了起來。
張嬤嬤搖了搖頭,聲音沉重:“老奴昨日托了門路,悄悄回了一趟尚書府。可是......可是夫人您母親當年住的那個錦瑟院,早已荒廢多年了。”
桑晚意的瞳孔猛地一縮:“荒廢了?”
“是。”張嬤嬤嘆了口氣繼續說道。
“院子裏積滿了灰塵,蛛網遍布,別說是您要找的嫁妝箱子,就是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留下,空空如也,像是被人刻意搬空了一樣。”
這個結果,雖然在桑晚意的預料之中,卻還是讓她的心,一寸寸地沉了下去。
桑晚意沉默了許久,才緩緩開口, “不是被銷毀,就是被藏起來了。”
能做出這種事的人,除了她那位好父親桑景南,和那位鳩占鵲巢的繼母宋嵐,還能有誰?
他們越是這樣欲蓋彌彰,就越證明,母親的死,絕對不簡單!
“夫人,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?”張嬤嬤憂心忡忡地問道。
桑晚意緩緩站起身,走到了窗邊。
“等。”
她看着遠方,輕輕吐出了一個字。
“等?”張嬤嬤和春燕都有些不解。
“我記得不錯的話,再過七日,便是父親的五十歲生辰了吧?”
張嬤嬤點頭:“正是。”
“到那一日,尚書府必定賓客盈門,防衛也會比平日裏鬆懈許多。”
桑晚意的嘴角,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“他會親自下帖子,請裴家的人過去。屆時,我這個做女兒的,於情於理,都該回去爲他賀壽。”
她的話,讓張嬤嬤瞬間明白了過來。
“夫人是想......趁着壽宴,暗中回去調查?”
桑晚意沒有承認,也沒有否認。
她只是淡淡地吩咐道:“嬤嬤,這幾日,你幫我給我那個好父親備一份‘厚禮’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