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真教。
重陽宮大殿廣場。
丘處機手持拂塵,站在高台之上,目光俯視。
下方,往來香客絡繹不絕。
功德箱中銀錢堆積,投入時,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。
時不時便有各地富商商賈,上前問候寒暄。
“掌教,南方賑災的銀糧準備好了,當真要全數賑濟?”
這時,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快步上前,低聲詢問。
“爲何不賑?”
丘處機眉毛一挑,那股仙風道骨頓時維持不住,
“盛世封山苦修行,亂世下山濟蒼生!”
“志丙!你忘了你師父是如何教你的嗎?”
中年道士便是大名鼎鼎的甄志丙。
見丘處機發怒,他當即不敢多言,躬身退下處理賑災事宜。
這年頭,私自賑災如同謀逆。
但偏偏,全真教隸屬京兆府,受金國管轄,大宋朝廷鞭長莫及。
丘處機,字通密,道號長春子。
年輕時也曾是一方巨擘,鋤強扶弱,斬殺貪官污吏,火爆脾氣震懾武林。
但自從接手了全真教,當了這掌教,便只能乖乖收斂性子。
堂堂全真掌教,整日提着劍在江湖上追殺毛賊,傳出去成何體統?
好在多年前,受“高人”指點,留下這十四字真言,恰與重陽祖師的理念不謀而合。
自此,全真教開山迎客,供香客膜拜,並私下給與往來行商一定的庇護。
所積攢的銀錢,便全用來救濟百姓。
長春子道長似是又找到了年輕時的熱血,這些年,人都變得年輕了不少。
就在這時,一名四代弟子,跌跌撞撞的跑上來,臉色煞白,嘴唇哆嗦:
“不好了,掌教,魔音貫耳,魔音貫耳啊!”
丘處機眉頭一擰,拂塵一甩止住那名弟子,面色不悅:
“慌慌張張成何體統!”
“掌教,她回來了!她真的回來了!”
弟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,整個人發起抖來。
丘處機一愣,一把抓住那名弟子的胳膊:
“你再說一遍!誰回來了?”
“秦蛇兒,掌教,是秦蛇兒!”
丘處機先是一愣,隨即仰頭大笑:
“哈哈哈哈,回來了?”
這時,不少香客都投來好奇目光,聽到“秦蛇兒”三字,臉色齊齊一變,紛紛叫嚷:
“那女魔頭消失了十年,怎會突然重現!”
“丘掌教,您可得爲我們做主啊!”
聞言,丘處機面色一凝,連忙收起笑意,沖着衆人行了一禮:
“諸位莫慌,老道這便去瞧瞧究竟。”
要是讓人知道,堂堂全真教“養寇自重、裝神弄鬼”,他這張老臉怕是要丟盡了。
混小子,回來就回來,搞這麼大陣仗!
他目光轉向那名弟子,壓低了聲音問道:
“人在何處?”
弟子不敢遲疑,連忙道:
“回掌教,笛聲是從後山禁地傳來的!”
“禁地......”
丘處機心下一沉,當即呵道,
“速去通知你諸位師叔,就說,就說秦蛇兒回來了!”
話音落下,他便只喚來趙志敬與甄志丙,朝着後山快步走去。
一衆香客這才稍稍安心,也有不知這秦蛇兒身份的,紛紛向身旁人打聽其來歷。
“這你都不知道?”
“據說那妖女貌美無雙,黑如狗熊!百歲高齡,容貌卻如少女一般,幼時家人遭人迫害,後又被男子騙了感情......”
“不對啊......黑如狗熊如何貌美無雙?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!當年還是襄陽的郭大俠,途經此地,與丘掌教聯手才勉強打退了此人。”
“沒想到十年過去,她竟又回來了......”
...
...
終南山,禁地。
荒草萋萋間,郭靖與歐陽鋒已鬥至白熱化。
郭靖降龍十八掌招招剛猛,掌風掃過卷起漫天塵土,氣勁震得周圍樹木簌簌作響。。
歐陽鋒手腳倒立,蛤蟆功內力激蕩,與郭靖掌力相撞,發出沉悶的轟鳴。
他本就神智昏聵,此刻被郭靖與蛇陣夾擊,漸漸落入下風,嘴角溢血:
“又是你,又是你,你爲什麼搶我兒子!”
“卑鄙小人!爹!你快走,不要管我!”
地上的楊過掙扎着想要起身,卻被秦七葉踩在腳下,只能怒目圓睜,對着他破口大罵。
秦七葉瞥了楊過一眼,笛聲未停,眼神冷冽如冰。
歐陽鋒腹背受敵,左支右絀,蛤蟆功漸漸難以支撐。
就在又一條毒蛇高高躍起,襲向他脖頸時。
歐陽鋒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清明,喉間發出一陣古怪的“嗬嗬”聲,聲音低沉沙啞,帶着某種奇異的韻律。
原本聽從秦七葉笛聲指令的蛇群,聽到這聲音後竟瞬間躁動起來,紛紛停止攻擊,掉頭逃竄,轉眼間便消失在荒草之中。
“該死!”
秦七葉猛地停笛,低罵一聲,眼底閃過一絲錯愕與不甘。
眼看歐陽鋒就要趁機反撲,秦七葉咬牙沉喝:
“還不來!”
“混小子,可是在喚老道?”
一道爽朗的笑聲自遠處傳來,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,丘處機、孫不二、王處一、郝大通四人並肩而來。
丘處機依舊是那身藏青色道袍,須發皆白,眼神銳利,走近了便對着秦七葉笑罵:
“十年不見,你這混小子倒是愈發能耐了。”
孫不二走上前,目光落在秦七葉身上,眼眶不由自主地溼潤了。
眼前的少年身形挺拔,比十年前高出了大半截,眉宇間褪去了當年的稚氣,多了幾分堅毅與冷冽。
她伸出手,想要觸碰卻又悄悄收回,輕聲感嘆:
“一晃十年,都長這麼大了。”
“這些年在桃花島過得可好?”
四人身後,趙志敬目光一掃,忽然瞥見了地上的楊過,頓時臉色一沉,厲聲呵斥:
“是你這逆徒!”
當年楊過在全真教時,屢次頂撞於他,更擅自逃離師門,投靠古墓派,是他心中一根難解的刺。
楊過抬頭,見是趙志敬,也不甘示弱地回懟:
“我當是誰呢,原來是你這老狗!怎麼,你要咬我?”
仇人見面,分外眼紅,兩人頓時劍拔弩張,殺意畢現。
“志敬!”
丘處機眉頭一皺,瞥見遠處與郭靖交手的歐陽鋒,眼中殺意陡現,
“志敬、志丙,與我四人布天罡北鬥陣!”
趙志敬聞言,面露難色,看了眼那交手的二人,遲疑道:
“師叔,弟子學藝不精,恐難當此任……何況天罡北鬥陣需七人,如今還少一人。”
“廢什麼話!”
丘處機眉頭瞬間蹙緊,剛要訓斥,便聽秦七葉說道:
“無妨,我可占位天璇!正好七人!”
聞言,丘處機一愣,瞥了眼一旁的孫不二,點頭應道:
“好,便讓老道瞧瞧,你小子這些年在桃花島都學了些什麼。”
孫不二心中訝異,卻並沒多言。
當初,她的確想將全真教武功盡數傳授給秦七葉,可惜這孩子資質愚鈍,一套基礎劍法,都學的磕磕絆絆。
如今看來,讓他去桃花島,確是件好事。
旋即,丘處機、孫不二、王處一、郝大通、趙志敬、尹志平、秦七葉七人各占方位,長劍出鞘,劍氣縱橫交錯。
七人氣息相連,形成一道無形的氣場。
正是全真教的鎮派絕學——天罡北鬥陣。
陣眼轉動間,劍氣如銀河傾瀉,硬生生將歐陽鋒的毒霧逼退三尺。
歐陽鋒本就不是郭靖的對手,全憑詭譎招式和時不時使出的劇毒,才堪堪招架,如今被衆人夾擊,眼看便要落敗。
卻在這時,地上的楊過掙扎着俯身下爬,雙手彎曲與肩齊平,口中發出“咯咯”怪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