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琳話裏的侮辱性極強。
簡直就是把溫安然當成了那種陪酒賣笑的交際花。
周圍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,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態看着這邊。
蘇長風剛要發作,溫安然卻伸手攔住了他。
她把手裏的手包遞給蘇長風,動作自然得就像他是她的助理。
蘇長風一愣,下意識地接了過來。
溫安然走到趙琳面前,比趙琳高出半個頭的身高優勢讓她看起來氣場全開。
“這位小姐。”
溫安然微微一笑。
那笑容裏卻沒半點溫度:
“我的特長,恐怕你這輩子都學不會。”
趙琳端着酒杯笑的花枝亂顫,她的幾個好友也跟着笑了起來。
“蘇少的女伴還真能說大話。”
“難怪今晚牛肉多,原來牛皮被吹死了。”
溫安然轉身走向雅間另一側的長案。
那裏原本就有幾個文人在揮毫潑墨,案上擺着上好的宣紙和徽墨。
溫安然拿起一塊墨錠。
在硯台裏慢慢研磨。
她的動作行雲流水,手腕懸空,手指修長有力。
研墨的聲音在安靜的雅間裏顯得格外清晰。
“裝模作樣。”趙琳翻了個白眼,“我倒要看看你能畫出個什麼花兒來。”
溫安然沒理她。
她挑了一支狼毫大筆。
蘸飽了墨汁,深吸一口氣,提筆落下。
通常女孩子畫畫,求的是個精致婉約。
可溫安然這一筆下去,卻是大開大合,氣勢磅礴。
墨汁在宣紙上暈染開來,黑白二色在她的筆下仿佛有了生命。
筆鋒轉折間。
枯筆、溼筆交替運用,皴擦點染,一氣呵成。
原本還等着看笑話的人群。
慢慢地安靜了下來。
懂行的人已經站了起來,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。
溫安然神情專注,仿佛不是身處在這個充滿銅臭味的會所,而是站在千山之巔。
十分鍾。
僅僅十分鍾。
溫安然收筆,將毛筆往筆洗裏一扔。
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驚醒了所有人。
崇山峻嶺之間,一道瀑布飛流直下,氣吞山河。
而在那懸崖邊上,一棵孤鬆傲然挺立,雖然只有寥寥幾筆,卻透着一股寧折不彎的傲骨。
死一般的寂靜。
“好!好畫!”
激動的叫好聲打破了沉默。
一個穿着唐裝的老者激動地從人群裏擠出來。
他是國內著名國畫大師齊老的關門弟子許文遠。
在這個圈子裏地位極高,平時眼高於頂,誰的畫都看不上。
許文遠卻捧着那張還未幹透的宣紙。
手都在抖:“這筆力!這意境!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根本畫不出來!尤其是這鬆樹的畫法,頗有幾分古意,簡直是神來之筆!”
他猛地抬頭看向溫安然。
眼神狂熱:
“溫小姐!這幅畫賣給我吧!我出一萬!不,兩萬!”
兩萬塊!
在這個萬元戶都稀缺的年代。
新人一幅畫兩萬塊,簡直就是天價!
趙琳的臉上是青一片紅一片。
她沒想到打臉來的這麼快。
溫安然接過蘇長風遞來的紙巾,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墨跡,連個眼神都沒給趙琳。
“許老謬贊了,塗鴉之作罷了。”
溫安然淡淡地說,“這畫不賣,既然蘇先生帶我來開了眼界,這畫就送給蘇先生當個見面禮吧。”
“日後我再畫一幅送給許老點評。”
“說定了。”
許老滿眼都是贊許。
蘇長風站在一旁,看着眼前這個光芒萬丈的女人,只覺得喉嚨發幹。
那種想要征服、想要占有的欲望。
在他心裏像野草一樣瘋長。
“那就多謝溫小姐了。”蘇長風接過畫,眼神裏帶着從未有過的認真,“這幅畫,我會裱起來,掛在我辦公室最顯眼的地方。”
周圍的人看溫安然的眼神徹底變了。
不再是看一個漂亮的花瓶,而是帶着敬畏和討好。
溫安然不想再待下去,這種應酬讓她覺得疲憊。
“時間不早了,我該回去了。”
蘇長風立刻說道:“我送你。”
這一次,沒人敢再開那樣的玩笑了。
兩人走出雅間,穿過長長的走廊往大門口走。
蘇長風走在她身側,刻意放慢了腳步配合她:
“溫小姐,我在香港有個拍賣行,如果你有興趣,我們可以深入合作。”
溫安然剛想說話,腳步突然頓住了。
會所的大門口,旋轉門緩緩轉動。
一行人正從外面走進來。
爲首的男人依然穿着黑色襯衫,身形挺拔如鬆,那張清冷禁欲的臉在水晶燈下顯得格外冷峻。
是周瑾年。
而他的身邊,緊緊挨着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人。
四目相對。
周瑾年的目光移向溫安然身邊的蘇長風,以及蘇長風手裏拿着的那幅畫,還有蘇長風虛扶在溫安然背後的那只手。
眼底滿是狂風暴雨般的戾氣。
那種眼神,像是要把蘇長風那只手給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