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的叫罵聲越來越難聽,像是要把這輩子的髒水都潑在蘇綿綿身上。
“開門!別躲在裏面不出聲,我知道你在裏面!”
“蘇綿綿,你個不要臉的小破鞋,把你野男人叫出來讓大夥看看!”
“今天我就要替你死去的爹好好教訓教訓你!”
王桂花的聲音尖銳得像是指甲刮過黑板,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招待所的管理員在旁邊弱弱地阻攔:“這位大姐,這裏是國營單位,不能亂闖啊……”
“什麼國營單位!裏面藏着搞破鞋的壞分子,我這是爲民除害!”王桂花一把推開管理員,對着門板又是狠狠一腳。
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。
蘇綿綿縮在被窩裏,雙手死死捂住耳朵,渾身抖得像篩糠。她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被拖出去,掛着破鞋遊街,被爛菜葉砸得頭破血流的場景。
那種絕望,比昨晚在暴雨中逃亡還要深重。
就在這時,一只溫熱的大手隔着被子按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“躲好了,別出來。”
男人的聲音依舊低沉,卻莫名帶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。
蘇綿綿愣了一下,還沒反應過來,就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走向門口。
陸戰走到門前,並沒有急着開門。
他整理了一下袖口,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群死人。
他伸手拉開了插銷,一把拉開了房門。
門外的王桂花正準備再踹一腳,門突然開了,她一腳踹空,差點摔了個狗吃屎。
她穩住身形,剛想破口大罵,卻在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,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,聲音戛然而止。
站在她面前的,不是她想象中那個瘦弱的奸夫。而是一座鐵塔般的男人。
男人穿着一身筆挺的軍裝,肩上的四顆星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。他身形高大,幾乎擋住了門口所有的光線,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,將王桂花整個人籠罩在其中。
那張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雙眼睛,銳利得像鷹隼,冷冷地俯視着她。一股濃烈的煞氣撲面而來,仿佛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。
王桂花雖然是個潑婦,但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。她一眼就看出來,這個男人不好惹。而且,這身軍裝……這級別……
王桂花心裏咯噔一下,腿肚子開始轉筋。跟在她身後的幾個鄰居大媽也都嚇傻了,一個個縮着脖子不敢吭聲。
“剛才,是誰在罵?”
陸戰的聲音不大,卻像是重錘一樣砸在衆人的心口。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王桂花那張慘白的臉,眼神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。
王桂花咽了口唾沫,結結巴巴地說道:“那個……軍人同志……我們……我們是來找人的……”
“找人?”陸戰微微抬起下巴,那道眉骨上的傷疤隨着他的動作顯得更加猙獰,“找誰?找我的愛人?”
愛人?!
這兩個字一出,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。連縮在被窩裏的蘇綿綿都震驚得瞪大了眼睛。
他在說什麼?誰是他的愛人?
王桂花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。“你……你說蘇綿綿是你愛人?”她指着房間裏,手指都在哆嗦。
“不......不可能,那死丫頭……不,蘇綿綿她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麼?”陸戰往前邁了一步,逼得王桂花連連後退,“她是成分不好?還是她是資本家小姐?”
陸戰直接把王桂花想說的話堵了回去。他冷笑一聲,聲線裏滿含霸道:
“老子是三代貧農,根正苗紅的軍人。老子娶媳婦,還需要向你匯報?”
“她是我的女人,那就是軍屬。你帶人沖擊軍屬休息的房間,還要抓軍屬去遊街?”
陸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本本,啪的一聲拍在王桂花的臉上。那是他的軍官證。
“看清楚了,破壞軍婚,污蔑軍人,是什麼罪名,需要我教你嗎?”
王桂花被那本證件砸得臉生疼,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。她雖然沒文化,但也知道破壞軍婚是要坐牢的。而且看這個男人的架勢,搞不好能直接斃了她。
“誤會……都是誤會……”王桂花嚇得冷汗直流,強撐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。
“我不知道綿綿嫁給了首長您……我是她後媽,我是關心她……”
“關心?”陸戰的眼神陡然轉冷,周身的氣壓更低了,“關心到要把她賣給傻子?關心到要把她送去大西北吃沙子?”
他在房間裏聽得清清楚楚,這老虔婆剛才罵的那些話,每一句都讓他想殺人。
王桂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渾身發抖。
“滾。”
陸戰薄唇輕啓,吐出一個字。簡單,直接,卻帶着千鈞之力。
“再讓我聽到你罵她一句,或者再敢打她的主意,老子讓你這輩子都在牢裏過。”
王桂花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。“我滾!我馬上滾!”她拉着那幾個看熱鬧的鄰居,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,狼狽地逃竄而去。
走廊裏恢復了安靜。那個招待所管理員早就嚇得躲進了櫃台裏,頭都不敢抬。
陸戰冷冷地掃了一眼周圍,確定沒人再敢窺探,這才轉身關上門。
“咔噠”一聲。
門鎖落下的聲音,讓蘇綿綿的心髒重重一跳。
危機解除了。可是更大的危機就在眼前。
陸戰轉過身,一步步走到床邊。他看着從被子裏探出一個小腦袋、正用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的蘇綿綿。
那眼神裏有感激,有崇拜,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恐懼。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。
陸戰心裏的那股火氣,莫名地消散了大半。
他坐在床邊,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頭。蘇綿綿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。
陸戰的手僵在半空,隨即改爲捏住了她的臉頰。手感細膩嫩滑,比他摸過的最好的槍還要讓人愛不釋手。
“剛才的話,聽到了?”陸戰看着她的眼睛,聲音低沉。
蘇綿綿點了點頭,又搖了搖頭。她聽到了,他說她是他的愛人,是他的女人。可是……那是假的啊。那是爲了嚇唬王桂花的權宜之計啊。
“我……謝謝你救了我……”蘇綿綿小聲說道,聲音軟軟糯糯的,“但我不能連累你……我們沒有結婚證,這是亂搞男女關系……”
在這個年代,沒有證就是流氓罪。剛才那是王桂花被嚇住了沒反應過來,等她回過神去查,肯定會露餡的。
陸戰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,眼底劃過一抹深意。
連累?他陸戰這輩子還沒怕過誰連累。
至於結婚證……
“誰說沒有結婚證?”陸戰收回手,慢條斯理地解開領口的扣子,露出性感的喉結,“收拾一下,穿好衣服。”
蘇綿綿愣住了:“幹……幹什麼?”
陸戰居高臨下地看着她,唇角牽起一個勢在必得的弧度。
“去民政局。”
“既然睡了老子,這輩子你就別想跑。”
蘇綿綿徹底傻眼了。
這……這就是傳說中的逼婚嗎?
可是看着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,她竟然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。
也許,這就是她的命。
從一個火坑,跳到了另一個……更霸道的火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