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那團裹着藻絲沉入黑暗的廢棄細胞，張河的意識還殘留着撕裂般的痛感。他操控着主體細胞停在原地，鞭毛有氣無力地擺動着，勉強維持着身體的平衡。月光透過海水灑在細胞膜上，映出他那只獨眼復雜的情緒——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，更有對進化之路的清醒認知。
“沒有配套的消化能力，再鋒利的口器也只是擺設。”張河暗自告誡自己。他將意識集中到剛分裂出的新細胞核上，那裏還殘留着“多糖消化酶”基因的微弱波動。這是剛才劇痛中意外的收獲，卻也是本該早有的認知——植物細胞壁的主要成分是纖維素和果膠，沒有對應的消化酶，即便吞進肚子也只是塊無法吸收的“石頭”。
他沒有急着再次捕獵，而是先操控細胞漂浮到一塊平穩的礁石縫隙中。這裏水流相對平緩，且能借助礁石的陰影隱藏自身。張河調動起細胞內僅存的能量，開始專注解析那小段“多糖消化酶”基因。隨着意識的深入，一段段遺傳信息如畫卷般展開：編碼消化酶的氨基酸序列、酶的活性最適溫度、以及與細胞壁多糖結合的關鍵位點……這些信息如同烙印般刻進他的意識，原本模糊的基因片段變得清晰可辨。
解析完成的瞬間，細胞內的高爾基體（那些之前被他當作“奇怪橢球”的結構）開始高速運轉起來。一個個包裹着新生消化酶的囊泡從高爾基體上脫落，均勻地分布在細胞質中。張河能清晰地感知到，這些透明的酶液正散發着活躍的生物氣息，仿佛一群待命的士兵。
能量儲備已經恢復了些許，張河知道不能再等。他操控鞭毛，小心翼翼地重新遊向那片發光海藻。這次他沒有貿然出擊，而是先繞着海藻群遊了一圈，用獨眼仔細觀察——除了偶爾飄過的浮遊生物，沒有發現其他天敵的蹤跡。他選定一根相對纖細的藻絲，將針刺口器調整到最佳角度。
“就是現在。”
與上次不同，這次張河沒有全力刺穿，而是控制着口器尖端輕輕扎入藻絲表層。當感受到細胞壁的韌性時，他立刻調動細胞質中的消化酶囊泡，讓其順着口器的中空管道涌向傷口。淡綠色的藻汁剛一滲出，就與透明的酶液混合在一起，原本粘稠的汁液瞬間變得稀薄起來。
“成了！”張河心中一喜。他順勢將藻絲的破損處包裹進細胞膜，同時釋放更多消化酶。這次沒有出現劇烈的脹痛感，相反，一股清甜的能量流順着細胞質擴散開來——那是海藻的營養物質被分解後，轉化爲細胞可吸收的能量。葉綠體雖然在月光下無法工作，但此刻吸收的能量比光合作用一整天還要充沛。
他沒有貪多，在吞噬了三根藻絲後便主動撤離。充足的能量讓細胞體膨脹了一圈，細胞膜下的細胞質流動得更加有力，連之前有些遲鈍的針刺口器也恢復了靈活。張河帶着滿滿的收獲，再次回到礁石縫隙中——他要利用這股能量，開啓新一輪的分裂進化。
能量的注入讓細胞核再次活躍起來，那些隱藏在深處的基因片段如星辰般閃爍。張河這次沒有盲目撥動DNA，而是先在意識中梳理出明確的進化目標：強化捕食能力、提升防御性能、優化感知系統。
第一次分裂開始了。張河重點關注與“運動”相關的基因，從中篩選出一段能讓鞭毛變得更粗壯、擺動頻率更快的序列。分裂過程比上次順暢得多，當新細胞脫離母體時，張河清晰地感知到，新個體的鞭毛直徑增加了近一倍，表面還覆蓋着細密的絨毛，能更好地借助水流推進。
不等能量完全恢復，他立刻啓動第二次分裂。這次的目標是防御——他從基因庫中找到一段編碼“幾丁質外殼”的序列。這種物質在昆蟲外骨骼中很常見，硬度遠超細胞膜。分裂完成後，新誕生的細胞體表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透明外殼，雖然還很脆弱，但已經能抵御輕微的物理沖擊。
第三次分裂，張河將目光投向了感知系統。他整合了之前“眼睛”的基因和一段能感知水流震動的“側線”基因。當新細胞成型時，其細胞膜上不僅有一只分辨率更高的復眼，還布滿了細密的感知絨毛，即便周圍沒有光線，也能通過水流的細微變化察覺獵物或天敵的蹤跡。
一次次分裂讓張河的“族群”不斷壯大，從最初的1個細胞，逐漸變成3個、6個、12個……每一個新個體都帶着特定的進化優勢，有的擅長高速追擊，有的能抵御傷害，有的則具備敏銳的感知。更奇妙的是，這些個體的意識都與張河的主意識相連，就像他的分身一樣，能同步共享視野和感知。
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，張河已經擁有了一個由24個細胞組成的小型群落。他操控着這些細胞在礁石周圍形成一個鬆散的包圍圈，每一個細胞都各司其職：感知型細胞分布在最外圍，用復眼和感知絨毛警惕着四周；高速型細胞位於中層，隨時準備追擊獵物；防御型細胞則守護在中心，保護着儲存能量的核心個體。
陽光穿透海面，灑在細胞群上。葉綠體再次開始工作，爲群落補充着能量。張河的獨眼望向遠處海域，那裏有成群的浮遊生物正在遊動，甚至能看到小型磷蝦的身影。
如果說昨天他還只是個剛剛轉型的“新手消費者”，那麼現在，他已經初步具備了成爲小型捕食者的能力。更重要的是，通過這幾次有目的的分裂，他摸清了基因操控的規律——只要能找到對應的基因序列，再借助充足的能量，就能定向進化出所需的器官和能力。
“單一細胞的力量終究有限，”張河看着自己的細胞群落，心中有了新的想法，“或許，我可以嚐試讓這些細胞不再各自爲戰……”
就在這時，外圍的感知細胞傳來信號：一群小型浮遊生物正順着海流，朝着礁石區域遊來。張河的意識瞬間集中，所有細胞立刻進入戰鬥狀態——這是他的細胞群落成型後的第一次集體捕獵，也是對他進化成果的最好檢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