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省重點高中的門口,人頭攢動。
林嬌穿着剪裁得體的校服,畫着精致的淡妝,顯得自信又陽光。
爸媽圍在她身邊,不停地叮囑着面試的細節。
而我,被關在悶熱的車廂裏。
我的身體越來越沉,意識也開始恍惚。
車窗緊閉,空調沒開。
很快,汗水就浸透了我的衣服。
那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,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。
過了很久,他們三個才一臉喜色地回來。
“嬌嬌太棒了!面試官直接給了最高分!”
我媽興奮得滿臉通紅,緊緊摟着林嬌。
我爸也贊不絕口:“不愧是我林家的女兒,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。”
他們坐上車,像是才想起後座還有個我。
我媽回頭掃了一眼,見我滿頭大汗、臉色慘白地歪在座位上。
她冷哼一聲:
“裝得還挺真,這一頭汗,費了不少勁憋出來的吧?”
林嬌在一旁幫腔:
“媽,姐姐可能是太嫉妒我了,心裏難受呢。”
“姐姐以前總說我是爛泥扶不上牆,
現在我進了省重點,她肯定接受不了。”
我張了張嘴,卻只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喘息。
“嬌嬌,別管她。”
我爸發動了汽車,
“今晚我們要大肆慶祝一下,去你最想吃的那家海鮮餐廳。”
餐廳裏,燈火輝煌。
他們點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。
我被安置在輪椅上,
這是他們爲了不讓我演戲丟人,特意從餐廳借來的。
我媽把一盤剝好的蝦放在林嬌碗裏。
然後轉頭看向我,語氣冰冷:
“想吃飯,就自己拿筷子。”
“林家的規矩你懂,自食其力,弱者不配享有特權。”
我看着面前那碗冒着熱氣的海鮮粥。
我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,指尖不時地微微抽搐。
我試圖集中意念去移動我的右臂。
一點點。
再一點點。
我的額頭冒出了青筋,由於過度用力,我的臉漲得通紅。
“動啊!求求你,動啊!”
我在心裏嘶吼,爲了這一口飯,爲了所謂的尊嚴。
終於,我的指尖觸碰到了那只勺子。
可就在那一瞬間,神經猛地一斷。
“啪嗒”一聲。
勺子掉在地上,摔成了兩半。
滾燙的粥濺在我的腳背上,紅了一大片。
我卻感覺不到痛。
我只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。
“夠了!”
我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,嚇得周圍的食客紛紛側目。
“林晚,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?”
“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演這種殘障人士的戲碼,你不要臉,我們還要臉!”
我媽也站了起來,眼神裏充滿了失望和厭惡。
“爲了不讓妹妹過好生日,爲了不讓妹妹慶祝,你真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。”
“既然你這麼愛演,那就去外面演個夠!”
說完,她粗魯地推起我的輪椅。
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,把我推到了餐廳大門外的馬路牙子上。
“你就在這兒待着,什麼時候肯站起來走路了,什麼時候再進門!”
輪椅的刹車沒鎖。
由於地面有點坡度,輪椅緩緩向後滑動。
最後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杆上,才停了下來。
夜風很涼。
我穿着單薄的衣服,縮在輪椅裏,像一個滑稽的棄子。
路人經過時,都會投來同奇或鄙夷的目光。
我閉上眼。
眼淚已經幹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