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

林婉和陳明決定進行一次更大膽的嚐試。

連續三周的記錄表明,當弘暉處於深度放鬆狀態(如聽古琴曲、睡前故事)並自然流露對原生家庭的思念時,棗木小馬產生的能量波動最爲穩定且持久。而傳統節日氛圍似乎能進一步強化這種情感連接——端午節那天,弘暉看到電視裏播放的龍舟賽,突然說“和瑪法帶暉兒看的很像”,當時木馬的溫度異常持續了近十分鍾。

“我們需要創造一個更接近他原生世界的情感觸發環境。”林婉翻看着日歷,“下周日是夏至,在古代是個重要節氣。我們可以布置一些傳統夏至元素,配合他熟悉的音樂和活動,引導他進入更深層的思念狀態。”

陳明點頭:“同時,我們需要升級監測設備。如果能量波動達到某個臨界點,可能會出現更明顯的現象,我們必須捕捉每一個細節。”

他們開始秘密籌備。陳明通過學術關系,借來一套高精度量子場擾動監測儀(理論上能捕捉時空結構中的微觀波動)。林婉則采購了艾草、香囊、五色繩等傳統夏至物品,甚至找到一位擅長古琴的老師錄制了幾首清代宮廷可能流傳的曲目。

夏至前一天,他們將客廳改造成了一個融合古今的空間:現代家具被推到角落,地上鋪着竹席;牆上掛着弘暉畫的“家”;矮幾上擺放着仿古茶具和幾樣傳統點心;音響系統隱藏在四周,準備播放古琴曲;量子監測儀的主機放在隔壁書房,傳感器則巧妙地布置在棗木小馬周圍。

“暉暉,明天是個特別的日子,叫夏至。”林婉蹲下來,平視着弘暉的眼睛,“在古代,這一天太陽最高,白天最長。人們會掛艾草、系五色繩,祈求健康平安。明天我們一起這樣做好不好?就像……就像你以前在家裏可能做過的那樣。”

弘暉眼睛亮了起來,用力點頭:“暉兒記得!嬤嬤會給暉兒手腕系彩繩,說能‘拴住小猴子’!”他咯咯笑起來,隨即又有些落寞,“還有雄黃酒畫額……阿瑪說,能驅蟲避邪。”

林婉心中一緊——這正是他們想要的情感觸發點。“那明天,我們也這樣做。暉暉可以教阿姨和陳叔叔,像以前在家那樣過夏至,好不好?”

四貝勒府,夏至前夕。

胤禛接到康熙密旨:欽天監觀測到,夏至日將出現罕見天象——“熒惑守心”,即火星在心宿二星附近滯留。此象古來多被認爲與重大變故相關。康熙命胤禛加強觀測,尤其注意天象最盛的午時前後(11點至13點),棗木小馬是否有異常反應。

與此同時,曹寅的第四份密報抵達:經過數月尋訪,終於在皖南深山一處廢棄道觀的地窖中,找到一塊被道士私藏的“天火黑石”碎片!此石通體黝黑,入手微溫,表面確有古怪紋路,但與弘暉帶回的那塊紋路不同。更奇的是,石內似有極微弱金光流動,只在特定角度可見。此石已由心腹日夜兼程送往京城,預計夏至日傍晚可至。

胤禛立即調整計劃:除繼續“模擬環境”外,夏至日午時,他將親自在密室主持一場特殊的“觀測儀式”——將棗木小馬置於特制的水晶罩內(減少幹擾),周圍擺放能收集到的所有可能與“異象”相關的物品:那枚黑色薄片、曹寅送來的“金絲木”切片、內務府珍藏的幾塊據說有“靈性”的玉石、以及白晉提供的一面據說能“照見異常”的威尼斯銀鏡。

老太醫也將到場,隨時監測“氣機”變化。欽天監則會在院中架設觀象儀,同步記錄天象與木馬狀態的關聯。

一切準備就緒。兩條平行的時間線,兩個相隔數百年的時空,因爲一個共同的節氣,因爲一個失蹤的孩子,因爲一匹小小的棗木馬,正悄然向着某個可能的交匯點靠近。

夏至日,晴空萬裏。

現代公寓中,林婉和陳明早早起床,開始了“傳統夏至”的布置。弘暉興奮地參與其中,幫林婉在門上掛艾草,又學着記憶中李嬤嬤的樣子,笨拙地編着五色繩手鏈。

“阿瑪說,夏至陽氣最盛,但‘盛極而衰’,所以也要當心陰氣反撲。”弘暉一邊編繩一邊說,用詞文縐縐的,顯然在模仿大人的口吻,“要多吃面,叫‘嚐新麥’,還要喝菊花茶,清熱解暑。”

林婉按照他的描述,準備了涼面、菊花茶和幾樣清宮可能有的點心。上午十一點,一切準備就緒。她打開古琴曲《流水》的錄音,悠遠的琴音立刻充滿了整個空間。

“現在,我們就像暉暉以前在家裏過夏至那樣,好不好?”林婉柔聲說。弘暉點點頭,小臉因爲興奮而微微發紅。他坐在竹席上,胸前掛着棗木小馬,開始教林婉和陳明如何“正確”地系五色繩、如何用雄黃酒畫額(他們用黃酒代替)。

隨着活動的進行,弘暉越來越投入,言語中“以前”、“阿瑪說”、“額娘會”這樣的詞頻繁出現。林婉注意到,木馬的溫度正在緩慢而穩定地上升,已經從基礎溫度24.5℃升至25.1℃,而且還在繼續。

十一點二十八分,弘暉正全神貫注地教陳明如何行“夏至禮”,突然停下動作,小手捂住胸前的木馬:“它……它又在跳了!這次好清楚!”

幾乎同時,陳明的監測儀發出輕微的蜂鳴聲——量子場擾動指數首次突破了預設的警戒閾值!屏幕上,代表時空波動的曲線開始呈現出規律的、類似心跳的脈沖圖形!

“林婉!”陳明聲音緊繃,“讀數在持續上升!這已經超出了我們之前記錄的任何一次波動!”

林婉立刻按照預案,柔聲引導弘暉:“暉暉,小馬是不是想告訴你什麼?你可以閉上眼睛,輕輕抱住它,告訴它你想說的話,就像我們練習的那樣……”

弘暉很聽話地閉上眼睛,雙手捧着木馬貼在額頭,輕聲說:“小馬,暉兒在這裏。暉兒想回家,想見阿瑪和額娘……暉兒很乖,學了很多新東西……暉兒想告訴他們……”

他的聲音越來越輕,但木馬的溫度卻在急劇上升——25.8℃、26.3℃、26.9℃!監測儀上的曲線開始劇烈震蕩,幾個傳感器甚至因爲超出量程而發出警報!

最令人震驚的是,木馬腹部的木紋中心,那處曾經閃現過微光的點,此刻正持續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,亮度雖然只相當於一盞小夜燈,但在拉上窗簾的昏暗室內,清晰可見!

“天啊……”林婉捂住嘴。這是他們第一次目睹木馬持續發光,而非轉瞬即逝的閃爍!

陳明飛快地調整設備,試圖捕捉更多數據。就在這時,弘暉突然睜開眼睛,小臉上滿是驚奇:“阿姨!叔叔!暉兒……暉兒聽到阿瑪的聲音了!好小聲,但是暉兒聽到了!阿瑪在叫‘暉兒’!”

四貝勒府,午時整。

密室中,胤禛、老太醫、欽天監監正、白晉等人圍在水晶罩四周,全神貫注地盯着其中的棗木小馬。院中,欽天監官員高聲報時:“午時正!”

仿佛回應這一聲報時,水晶罩內的木馬,突然劇烈震動起來,不是物理位移,而是如同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激烈翻涌!老太醫的銀針瞬間繃直,發出細微的嗡鳴;白晉的威尼斯銀鏡表面,竟浮現出一層淡金色的霧氣;而那塊“金絲木”切片,其上的金絲紋路如同被點亮般,閃爍着微光!

“氣機暴涌!”老太醫驚呼,“此木‘靈韻’大盛,如江河奔流!”

胤禛不顧儀態,撲到水晶罩前,雙眼死死盯着木馬。就在這一瞬間,他清晰地聽到了一個童聲,微弱得如同從極遠處傳來,卻無比真切:“阿瑪!暉兒在這裏!”

“暉兒?!”胤禛失聲喊出,聲音嘶啞,“你在哪裏?告訴阿瑪!”

沒有回答。但木馬腹部的木紋,此刻正透出淡金色的光芒,透過水晶罩,映照在每個人震驚的臉上。

白晉突然用拉丁語驚呼一聲,指着銀鏡:“看!鏡中有影像!”

衆人湊近,只見銀鏡表面的金霧中,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、現代的室內場景:竹席、矮幾、牆上稚嫩的畫作,還有一個背對着鏡頭的、穿着奇怪短衣的孩童身影!

“那是……暉兒?”胤禛聲音顫抖。他從未見過如此裝束,但那背影的輪廓,那頭頂的發旋,都無比熟悉。

就在他們試圖看清更多細節時,院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。接着,一個粘杆處侍衛跌跌撞撞沖進來,顧不得禮儀,急報:“貝勒爺!曹大人送來的‘天火黑石’到了!但……但那石頭在盒中自行發光,看守的兄弟們都看見了!”

胤禛猛然回頭,看向水晶罩中光芒漸盛的木馬,又看向銀鏡中模糊的異界影像,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:這些“異物”——棗木小馬、黑色薄片、天火黑石——它們彼此之間,是否正在產生某種共鳴?而這種共鳴,是否正在撕開兩個世界之間的帷幕?

“取黑石來!快!”他厲聲下令。

現代公寓。

弘暉突然站起身,小臉轉向客廳的落地窗,眼睛睜得極大:“阿瑪!暉兒看見阿瑪了!”

林婉和陳明順着他的目光看去——窗外只有平常的城市景觀,沒有任何異常。但監測儀的警報聲突然變得尖銳刺耳,量子場擾動指數直線飆升,突破了儀器的最大量程!

“不好!”陳明看着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,“時空結構在這裏出現了局部扭曲!弘暉可能引發了——”

他的話沒能說完。

棗木小馬的光芒突然暴漲,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!那光線不是刺眼的強光,而是一種溫暖的、流動的金色光霧,將弘暉整個包裹其中。林婉本能地撲向弘暉,卻感到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她推開。

“暉暉!”她驚恐地呼喊。

光霧中的弘暉卻露出笑容,小手伸向前方:“阿瑪!暉兒來了!”

下一秒,金光驟斂,如同被吸入木馬之中。室內恢復平靜,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
除了——弘暉和棗木小馬,已經消失無蹤。

“不……不!”林婉癱坐在地,淚水模糊了視線。陳明踉蹌着沖到監測儀前,屏幕上的曲線已經歸於平直,只留下一個尖銳的、如同心電圖上的“死亡峰值”般的最後脈沖。

而在數據記錄的最後一幀,一個異常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讀數被捕捉到:在消失前的0.03秒,弘暉周圍的空間曲率指數,與三百年前皖南“天火”遺址的岩石樣本數據,完全一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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