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燙金的聘書
上午九點整,基地地下七層的會議室。
這是一間沒有任何窗戶的房間,牆壁是鉛灰色的吸音材料,長桌是冰冷的黑色合金,連燈光都是經過特殊設計的無影燈——不會在任何角度投下影子,也不會在金屬表面形成反光。
林淵坐在長桌的一側,對面是七個人。
不是何立誠那樣的學者,也不是鍾聞寂這樣的執行者。這七個人大多五十歲以上,穿着深色正裝,表情平靜得像會議室牆壁。他們面前放着統一的黑色文件夾,文件夾封面上印着銀色的天平徽記——平衡局的標志。
“林淵先生。”坐在正中間的老者開口,聲音平穩得像電子合成音,“根據《特殊能力者管理條例》第三章第七條,以及《國家醫療安全法》修正案第四款,現正式授予你‘國家特別醫療顧問’職務。”
他推過來一個深藍色的絨面盒子。
林淵打開盒子。裏面不是聘書,而是一枚銀色的徽章——巴掌大小,造型是一只手托着一顆發光的星辰,星辰中央嵌着微小的芯片,泛着淡藍色的幽光。
“這是你的身份標識。”老者說,“內置量子加密通訊模塊、生命體征監測系統、以及……必要時的追蹤定位功能。請隨身攜帶,不得摘下超過七十二小時,否則會觸發一級警報。”
林淵拿起徽章,很輕,但壓在掌心裏有種奇怪的重量感。
“我的權限是什麼?”他問。
“三級醫療權限。”左側的中年女性回答,她戴着無框眼鏡,鏡片後的眼睛像掃描儀,“你可以調閱所有非涉密的醫療檔案,可以進入全國百分之七十的三甲醫院特殊病房,可以要求不超過十人的醫療團隊配合。但所有治療行爲需要提前二十四小時報備,治療記錄需要上傳至中央數據庫。”
“如果我遇到緊急情況呢?比如昨晚那種。”
“那屬於‘危機幹預’範疇。”右側的禿頂男子接過話頭,“你可以先處置,但必須在處置結束後六小時內提交完整報告。如果患者死亡,需要接受獨立委員會的審查。”
林淵沉默了幾秒:“如果我不接受呢?”
會議室裏的空氣凝固了。
七個人同時看向他,那些平靜的眼神突然有了重量。
“林先生。”中間的老者緩緩說,“你現在有三個身份。第一,你是擁有特殊治療能力的個體,這本身需要備案。第二,你是何立誠教授提交的‘歸源療法’研究項目核心成員,這涉及國家科研資源投入。第三……”
他頓了頓:“你上周治療的三位患者,今早都出現了新的變化。”
林淵抬起頭。
“周雨晴患者,已經可以進行簡單的語言交流。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、年齡,還問‘我爸媽來了嗎’。這距離她從植物狀態醒來,只過了四十八小時。”
“陳曉患者,自主呼吸貢獻率提升到42%,昨天下午成功脫離呼吸機三小時,生命體征平穩。神經外科的復評估結論是‘從不可逆昏迷轉爲最小意識狀態’。”
“李國華患者……”老者翻看文件夾,“今早認出妻子,叫出了她的名字。雖然只持續了三分鍾,但對於晚期阿爾茨海默病患者來說,這已經是醫學奇跡。”
合上文件夾,老者的聲音依然平靜,但多了某種東西:
“這三例成功,意味着你掌握的能力,已經不是個人問題。它關系到成千上萬類似患者的命運,關系到國家醫療戰略的調整,也關系到……某些國際競爭的平衡。”
他站起身,其他六人也跟着站起來。
“所以,問題不是‘接不接受’。”老者走到林淵面前,“而是你準備如何承擔這份責任。”
他遞過來第二份文件。
這次是真正的聘書,燙金的文字,七個部門的聯合印章,最後一頁是需要籤名的責任條款。
林淵看到了那些條款:
必須遵守國家法律法規。
必須優先救治指定名單上的患者。
必須在必要時接受能力測試和研究。
未經批準不得私自傳授能力。
未經批準不得離開指定活動範圍。
以及最後一條,用紅色字體標注:
“如確認能力對社會秩序造成重大威脅,授權執行緊急管制措施。”
管制措施。這個詞後面沒有解釋,但林淵能猜到含義。
他拿起筆,筆尖懸在籤名處。
會議室裏只剩下通風系統低沉的嗡鳴。
三秒後,他籤下了名字。
二、第一批“指定患者”
當天下午,第一批“指定患者”抵達基地。
不是三位,而是十七位。
他們被分成三組,用不同的車輛從不同的入口送入。林淵在監控室看到這一切時,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這個“顧問”職務的分量。
第一組,六人,全部是神經系統疾病終末期。
二號患者,男性,四十二歲,肌萎縮側索硬化症晚期。病程五年,已經喪失所有自主運動能力,僅能靠眼動儀進行最基本的交流。妻子陪同一起來,眼睛腫得像桃子。
三號患者,女性,三十七歲,多系統萎縮症。病程三年,從最初的走路不穩到現在的臥床不起,吞咽功能嚴重受損,需要鼻飼。
四號患者……
第二組,五人,都是罕見遺傳病。
第三組,六人,情況最復雜——各種原因導致的長期昏迷、植物狀態、最小意識狀態,最長的已經昏迷八年。
十七位患者,十七個“醫學難題”,十七個家庭的絕望。
以及,十七份厚厚的檔案,每份檔案的最後一頁都蓋着紅色的“特批”印章,印章下面是潦草的籤名——來自不同級別的決策者。
“這是第一周的配額。”鍾聞寂走進監控室,“以後每周會送來十到十五人。所有患者都經過倫理委員會審核,家屬籤署了知情同意和免責聲明。”
“一周十五人……”林淵看着屏幕,感覺喉嚨發幹,“我做不到。昨晚治療三個人,我幾乎虛脫。”
“所以你需要團隊。”鍾聞寂調出另一份名單,“這是爲你配置的醫療小組。蘇映雪博士任科學顧問,負責數據記錄和理論分析。何立誠教授任醫學顧問,負責傳統醫療支持。另外還有六名護士、四名理療師、兩名心理醫生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:“但核心治療部分,只有你能完成。所以接下來的重點是——如何提高你的治療效率,降低消耗,以及……探索能力的邊界。”
邊界。
這個詞讓林淵想起系統面板上的警告:肅正協議威脅等級已更新。
“鍾局長。”他轉過身,“在正式開始之前,我有個問題。”
“請問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,我遇到無法對抗的東西——比如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攻擊,就像周雨晴遭遇的那種——你們會怎麼選擇?保護我,還是保護其他人?”
鍾聞寂沒有立刻回答。
他看着監控屏幕,十七位患者正在被陸續送入病房,家屬們跟在後面,那些臉上有疲憊,有麻木,還有一絲幾乎熄滅的希望。
“林淵。”鍾聞寂的聲音很低,“平衡局的存在意義,是在各種力量之間尋找平衡點。你的能力是一種力量,你遭遇的威脅是另一種力量,患者的需求是第三種力量,國家的利益是第四種。”
他轉過頭,眼神裏有林淵看不懂的東西:
“我們會盡可能保護所有該保護的東西。但如果必須選擇……選擇的標準不會是‘誰更有價值’,而是‘誰的選擇能帶來更大的可能性’。”
這個回答很模糊,但林淵聽懂了潛台詞。
他不是不可替代的資產,他是需要評估的工具。
燙金的枷鎖,不僅僅是約束,也是一層保險——當工具失控時,有鎖鏈可以拉住它。
三、漸凍人的眼淚
林淵選擇從第二組開始。
二號患者,張明遠,四十二歲的漸凍症晚期患者。
見到他時,林淵想起了謝啓。但張明遠比謝啓更嚴重——謝啓還能勉強站立,張明遠已經全身癱瘓。他躺在特制的病床上,只有眼球還能轉動,呼吸依賴呼吸機,營養靠鼻飼。
他的眼睛很大,很亮,像兩盞被困在身體裏的燈。
林淵走到床邊,握住他的手。那只手冰涼、柔軟,肌肉已經完全萎縮,皮膚薄得像紙,能看見下面青色的血管。
“張先生,我是林淵。”他輕聲說,“接下來我會嚐試爲你治療,過程可能會有不適,如果有任何問題,請眨兩次眼。”
張明遠眨了兩次眼。
很慢,但很清晰。
林淵閉上眼睛,意識沉入。
這一次,他沒有進入純白空間,而是直接“觀察”張明遠的身體。
他“看見”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。
漸凍症在能量層面的表現,比在醫學影像上看到的更觸目驚心。那不是簡單的神經死亡,而是一種系統性的“枯萎”——從大腦運動皮層開始,沿着脊髓向下,運動神經元的能量供應被某種東西截斷了。
那些能量通道原本應該像發光的河流,現在卻像幹涸的河床,裂開無數縫隙。能量不是消失,而是“漏”了——它們在神經元的末端無法正常轉化,反而逆流回灌,損傷神經元本身。
更可怕的是,這種損傷正在向感覺神經元蔓延。
“不是修復……”林淵意識到問題的核心,“是重建。”
他需要做三件事。
第一,爲還活着的神經元建立臨時的能量保護罩,防止進一步損傷。
第二,在已經死亡的神經元區域,引導幹細胞分化和遷移。
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一找到能量泄漏的源頭,堵住它。
他開始嚐試第一件。
意識集中在張明遠的運動皮層。那裏的神經元像風中的殘燭,有些還在微弱地閃爍,有些已經熄滅。林淵將自己的能量化爲最溫和的暖流,包裹住那些還活着的細胞。
現實世界中,監護儀的數據開始變化。
血氧飽和度從97%上升到99%,心率從68次/分下降到62次/分——這是身體進入深度放鬆狀態的標志。
但接下來發生的事,出乎所有人意料。
張明遠的左手小指,突然動了一下。
不是抽搐,是真正的、有意識的屈伸運動。雖然幅度很小,只彎曲了大概十五度,但高清攝像頭捕捉到了這個動作,肌電圖也記錄到了明確的運動電位。
“運動皮層被激活了!”監控室裏的神經內科醫生驚呼,“但理論上他的皮層脊髓束已經90%受損,信號不可能傳導下去……”
林淵不知道這些理論。
他只“看見”自己建立的能量通道正在工作——那些暖流不僅保護了神經元,還臨時充當了信號傳導的媒介。
他開始第二件:引導再生。
在張明遠的脊髓前角——運動神經元聚集的區域,他找到了殘存的幹細胞。這些細胞像冬眠的種子,埋在一片能量廢墟中。
林淵做了和之前類似的事:搭建能量路徑,發出“召喚”頻率。
但這一次,響應很微弱。
那些幹細胞似乎被某種東西壓制了,無法正常激活。
“是疾病的根源……”林淵意識到,“這不是單純的退行性病變,這是某種‘污染’在抑制生命的自我修復能力。”
他想起了邏輯污染。
但漸凍症的“污染”不同——它不是外來的幾何結構,更像是身體自身的能量系統出了bug,某種錯誤的程序在持續運行,阻止修復,加速死亡。
要解決這個問題,需要第三件事:找到bug,修正它。
林淵將意識沉得更深。
他“看見”了張明遠能量場的核心區域——在中醫理論中,這是“命門”所在,生命能量的根源。
那裏,有一團暗淡的、扭曲的能量渦旋。
渦旋的中心是一片“空洞”,能量流入空洞後不是循環再生,而是直接消散,就像水漏進無底洞。
這個空洞正在緩慢擴大,每擴大一點,身體的能量流失就加速一分。
“需要填補空洞……”林淵想。
但他立刻意識到問題:用什麼填補?他自己的能量只能暫時支撐,一旦撤離,空洞依然存在。
就在這時,系統提示突然出現:
【檢測到“生命能量流失綜合征”】
【治療方案建議:外部能量源植入】
【需消耗:貢獻度500點,靈能儲備80%】
【成功率:63%】
【是否執行?】
林淵猶豫了。
500點貢獻度,是他目前總貢獻度的四分之一。80%的靈能儲備,意味着治療後他會極度虛弱,可能無法繼續治療其他患者。
但張明遠眼睛裏的光,那麼亮,那麼燙。
那是對生命的渴望,哪怕身體已經變成牢籠,靈魂還在掙扎着想要自由。
林淵選擇了“是”。
瞬間,他感覺自己的能量像開閘的洪水,涌向張明遠命門處的空洞。那不是溫和的注入,而是強行“填補”——用他自己的生命能量,去堵住另一個生命的漏洞。
劇烈疼痛。
不是肉體上的,是意識層面的撕裂感。像把自己的一部分生生切下來,塞進別人的傷口。
林淵咬緊牙關,汗水瞬間浸透治療服。
但空洞真的在縮小。
一點一點,像退潮時的漩渦,旋轉的速度減慢,範圍收縮。
當空洞縮小到原來的三分之一時,變化發生了。
張明遠的整個身體,從腳趾開始,出現了肉眼可見的“回暖”。
紅外熱成像顯示,他原本比周圍低2-3攝氏度的四肢,溫度開始以每分鍾0.5度的速度回升。十五分鍾後,溫差縮小到0.5度以內。
更驚人的是肌肉的反應。
原本完全萎縮的小腿肌肉,開始出現微弱的顫動——這不是病理性的肌束震顫,而是肌肉纖維在接收神經信號後的嚐試性收縮。
張明遠的呼吸模式也改變了。
原本完全依賴呼吸機,現在胸廓開始出現自主的起伏。雖然幅度很小,但呼吸機的輔助模式自動從容量控制切換爲壓力支持——機器檢測到了患者的自主努力。
治療持續了四十分鍾。
林淵撤回意識時,眼前一黑,差點栽倒。他扶住治療床,大口喘氣,感覺整個身體被掏空了。
但張明遠的變化是實實在在的。
他的眼球在快速轉動,看向自己的左手——那只左手的小指和中指,現在可以完成連續的屈伸運動,雖然很慢,但確實受控。
然後,眼淚。
大顆大顆的眼淚,從張明遠的眼角滾落,滑過消瘦的臉頰,滴在枕頭上。
他沒有聲音,因爲呼吸機還在工作,他無法說話。
但他用還能轉動的眼球,看向林淵,然後看向自己的妻子——那個一直站在病房角落,捂着嘴不敢哭出聲的女人。
眼球轉動兩次,停頓,再轉動兩次。
他在用眼動儀的密碼說:謝、謝。
妻子沖過來,握住丈夫的手,泣不成聲。
四、系統的變化
當天晚上,林淵在房間裏查看系統面板。
【本次治療消耗:貢獻度500點,靈能儲備82%】
【治療效果評估:患者張明遠,生命能量流失速度降低67%,運動神經元保護率43%,自主呼吸功能恢復15%】
【貢獻度獎勵:成功救治終末期患者+300點,首次治愈漸凍症+200點,家屬感激+50點】
【當前貢獻度:1550點】
【警告:靈能儲備低於20%,建議深度休息48小時】
貢獻度的獲取方式變了。
之前主要是靠治療成功和系統任務,現在多了“家屬感激”這樣的情感因素。這意味着系統認可情感能量的價值——這與肅正協議的“邏輯至上”理念完全相反。
林淵繼續往下看。
【新權限解鎖:治療效率分析模塊】
【功能:可實時評估治療方案的能量消耗比、成功率預測、風險預警】
【備注:該模塊基於已收集的137例治療數據訓練,準確率91.3%】
137例?林淵一愣。他明明只治療過不到二十人。
除非……系統在收集所有患者的反饋數據,包括那些他沒有直接治療,但受到他影響的病例?
他想起周雨晴、陳曉、李國華,還有之前的謝啓。每個人的康復過程都在產生數據,這些數據被系統收集、分析、建模,反過來優化治療建議。
這意味着系統不是靜態的,它在學習,在進化。
或者說,它在通過林淵的眼睛和手,重新認識這個世界。
【另一項解鎖:貢獻度兌換商店(初級)】
【當前可兌換:】
【1.靈能恢復藥劑(小):加速靈能恢復50%,持續12小時。兌換:200點】
【2.意識防御訓練模塊(初級):模擬邏輯污染攻擊,提升防御熟練度。兌換:300點】
【3.能量感知強化(臨時):提升能量場感知精度30%,持續6小時。兌換:150點】
【4.治療記錄加密功能:防止他人窺探治療過程細節。兌換:100點】
林淵盯着第四項。
防止他人窺探——這說明系統知道他在被監控,知道他的治療數據在被記錄和分析。
而系統提供加密功能,意味着它站在他這邊,至少是站在“保護隱私”這邊。
他花費100點兌換了加密功能。
瞬間,意識深處多了一層薄薄的“膜”。不是實體,而是一種感覺——以後他在治療時,意識空間的核心活動會被自動模糊處理,外部監控只能看到表象,看不到本質。
這很重要。
因爲他不知道那些監控數據最終會流向哪裏,也不知道哪些眼睛在看着。
剛兌換完畢,敲門聲響起。
蘇映雪站在門外,手裏拿着平板電腦,表情很復雜。
“有事?”林淵讓開門。
“兩件事。”她走進房間,沒有坐,就站在窗邊,“第一,張明遠的初步檢查結果出來了。肌電圖顯示,他左手的三塊肌肉出現了新的運動單位募集,這是神經元再生的明確證據。神經內科那邊已經瘋了,他們要求立即重復實驗,驗證可重復性。”
“第二件事呢?”
蘇映雪轉過身,看着他:“鍾局長讓我轉告你,從明天開始,會有觀察員進入治療現場。不是隔着玻璃,是直接在場。”
“爲什麼?”
“因爲有人不相信數據。”蘇映雪的聲音很低,“他們認爲那些奇跡可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,或者……是你和其他人聯手制造的幻覺。觀察員來自不同的系統,互相制衡,確保記錄的真實性。”
林淵沉默了。
燙金的枷鎖,開始收緊。
“還有,”蘇映雪猶豫了一下,“何立誠教授今天提交了辭職報告。他辭去了所有學術職務,說要專心研究‘歸源現象’。但上面沒有批準,反而給了他一個新的頭銜:‘特殊醫學現象研究辦公室主任’,直接對最高層負責。”
她頓了頓:“這意味着,你帶來的現象,已經進入了國家最高層面的視野。接下來的每一步,都會有無數眼睛看着,無數雙手想要引導,或者……控制。”
窗外,基地的探照燈劃過夜空,在雲層上投出巨大的光斑。
那些光斑緩慢移動,像是在搜尋什麼,又像是在展示什麼。
“蘇博士。”林淵突然問,“你爲什麼選擇留在這裏?以你的學術背景,去任何一個頂尖實驗室,都能有更好的發展。”
蘇映雪愣了一下,然後笑了。
那是林淵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,不是禮貌性的,而是帶着某種釋然和決絕。
“因爲我看到了一扇門。”她說,“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門。大多數科學家終其一生,只能在已有的房子裏添磚加瓦。而我,有幸站在一扇剛打開的門前,能看到門後的風景——哪怕只是驚鴻一瞥。”
她走到門口,又回頭:
“林淵,不管未來有多少枷鎖,多少眼睛,多少質疑……請記住,你握着的鑰匙,可能打開的不只是一扇門。”
“那是什麼?”
“可能是人類的另一條路。”
她離開了。
林淵站在窗前,看着夜色中的基地。
遠處,新來的十七位患者的病房,燈光還亮着。那些燈光很微弱,但在黑暗中堅持亮着,像十七盞不肯熄滅的燈。
他拿出那枚銀色徽章,星辰在掌心裏泛着淡藍的光。
燙金的枷鎖,很重。
但有些重量,值得承擔。
因爲每當他治好一個人,世界上就少一雙絕望的眼睛,多一盞重新亮起的燈。
而燈與燈之間,會互相照亮。
這就是他選擇的路。
也是系統選擇他的原因。
夜深了。
但在基地地下十五層的加密通訊室裏,一份新的報告正在生成:
【觀察對象L-001,今日治療漸凍症患者,效果顯著】
【能量消耗模式分析:疑似使用外部能量源植入技術】
【威脅等級重新評估:從“觀察-幹預”調整爲“重點監控-有限合作”】
【建議:加快“理性芯片”原型研發,爭取在六個月內進行人體試驗】
報告末尾,有一個小小的標志:
那是一枚完全由直線和直角構成的徽章,冰冷,精確,沒有任何弧度。
肅正協議的標志。
報告通過量子加密通道,發往深空。
而在基地三百公裏外的某座山中,一位穿道袍的老者,正看着手中瘋狂旋轉的青銅羅盤,喃喃自語:
“天地靈氣,真的在復蘇……而且源頭,在人間。”
他收起羅盤,望向基地的方向,眼中閃過復雜的光。
“道友,你走的是哪條道?是通天大道,還是……外道歧途?”
山風吹過,道袍獵獵作響。
新的力量,正在匯聚。
新的沖突,正在醞釀。
而林淵,站在風暴的中心,握着他燙金的枷鎖,準備迎接下一個黎明。
以及,下一個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