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碌了一整天，回到周家小院，蘇妍就聞到了久違的肉香。
哦…其實也沒兩天，畢竟原主和周憬淮領證那天，家裏也有肉。
只是對她來說，一頓不吃肉，就如隔三秋！
周母今天特意用趙鐵柱帶來的那條臘肉，切了小半截，和曬幹的豆角一起燉了，雖然肉不多，但油潤鹹香，勾得人食欲大動。
更難得的是，周母還蒸了小半鍋白米飯，粒粒晶瑩，混合着粗糧一起，顯得格外珍貴。
等洗洗過後，一家人圍坐在堂屋的小方桌旁，氣氛格外溫馨滿足。
周安安吃得頭也不抬，周父臉上也多了些舒展。
蘇妍小口扒着飯，感受着久違的油水和米飯的香甜，心裏忍不住嘆氣。
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！
可這樣的好日子，在這個家裏，怕是一月也難得有一次。
大多數時候，恐怕還是紅薯稀飯就鹹菜，清湯寡水，連點油星都難見。
雖然周憬淮的津貼應該不少，但他們家確實花銷大，周母需要一直吃藥。
作爲一個骨子裏的吃貨，蘇妍深深覺得，這樣下去，她的胃第一個要抗議。
改善生活，勢在必行！
可怎麼改善？
錢，票，缺一不可。
這年頭是1974年，政策風向依舊緊繃，投機倒把是重罪，私人買賣幾乎絕跡。
但…也不是完全沒有空子。
比如，每周公社或者鎮上都有固定的趕集！
農民可以把自己家多餘的農副產品、山貨、手工制品拿去交換或者出售，只要不太過火，不涉及資本主義尾巴，通常是被默許的。
山貨…
蘇妍眼睛亮了亮。
蘑菇、木耳、野果、藥材…
這些東西如果品相好，在集市上應該能換點錢或者急需的票證。
而且山貨來源天然，不容易引人懷疑。
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，就被她自己否定了。
這裏的山，早就被附近村子的鄉親們摸遍了。
家家戶戶都缺吃少穿，山裏但凡能入口、能換錢的東西，剛一露頭，恐怕就被眼尖手快的人摘走了，哪裏輪得到她去撿漏？
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？
直到吃完回屋，蘇妍還在蹙眉思索這個問題。
忽然，她腦子裏靈光一閃，想到了一個可行的辦法！
就在這時，周憬淮也推門進了屋。
蘇妍立刻抬起頭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，“周憬淮，問你個事兒。”
周憬淮腳步一頓，看向她，“嗯？”
“咱們家有地窖嗎？”
周憬淮被她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，但還是點了點頭，“有！我們這兒早些年鬧過挺嚴重的飢荒。
那之後，我爺爺那輩人，就在房子後面，還有自留地那邊，陸陸續續挖了好幾個地窖，防備着萬一。
咱們這屋後頭，就有三個，挖得還挺深，空間也不小。”
他一邊說，一邊走到炕邊坐下，有些疑惑地看着她，“怎麼了？怎麼突然問起這個？”
蘇妍沒立刻回答，只是眼睛更亮了，心裏飛快地盤算起來。
有地窖，而且不止一個，空間還不小…
這簡直是天助我也！
她的眼睛更亮了，看向周憬淮，神情認真起來。
既然住在一個屋檐下，以後要做什麼，很難完全瞞過他。
況且…不知怎的，她覺得跟眼前這個男人坦白，似乎比藏着掖着更讓人安心。
“不是突然問起，是我有個想法。”她往前傾了傾身子，壓低了些聲音，“我想做點能有點收入的事兒。”
周憬淮眉頭微不可察地一動，看着她。
就聽她繼續解釋，“地窖裏冬暖夏涼，溼度也合適，我想試試，在裏面種草菇。”
“種草菇？”周憬淮顯然有些意外。
“對！”蘇妍點頭，語速快了些，帶着點興奮，“技術不難，關鍵是環境和菌種。
如果成功了，到時候收的菇，可以悄悄拿到集市上去賣。
這東西看着就跟山裏的野蘑菇差不多，別人看見了，也只會以爲是咱們家運氣好，在山裏采到的山貨，不會太引人注意，我覺得風險不大，你覺得呢？”
她帶着點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，看着周憬淮。
畢竟，在這個年代，任何帶有私自經營色彩的行爲，都需要謹慎再謹慎。
周憬淮沒有立刻回答，只是沉默地看着她，深邃的眼眸裏看不出情緒。
片刻，他才開口，“你缺錢？”
蘇妍被他這個問題弄得怔了一下，隨即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，“缺啊！誰不缺錢？
周憬淮同志，你看看咱們家，再看看這村子裏，有幾家是不缺錢的？錢這東西，誰會嫌多？
當然了，就算草菇種成了，賣那點錢，也發不了大財。
主要是能改善改善夥食，手裏有點活錢，萬一家裏有個急用，或者想添置點什麼，也不至於抓瞎。”
她以爲周憬淮是在擔心風險，正想再詳細跟他解釋一下種菇的可行性和隱蔽性，卻見周憬淮忽然站起了身。
他沒說話，徑直走到屋裏那個舊衣櫃前，拉開最底下的抽屜，彎腰從裏面摸索了一會兒，拿出了一個用舊軍綠色布縫制的小布袋。
他走回來，將那個布袋塞到蘇妍手裏，“其實你不用爲改善夥食發愁，打開看看。”
蘇妍挑眉，猜到裏頭是什麼，但還是打開了。
她將裏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，攤在桌上。
一本紅皮的小存折。
一小疊用橡皮筋扎好的現金，有十元的大團結，也有五元、兩元、甚至毛票。
一沓各種面額的糧票、油票、布票、糖票…
種類不少，雖然每張數量不多，但在當下絕對是硬通貨。
還有趙鐵柱帶來的那幾張嶄新的自行車票、手表票、錄音機票，也赫然在列。
“這是我的存折，裏面是我這幾年的津貼和出任務的補貼，大部分都存着，沒怎麼動。”
周憬淮拿起存折，翻開第一頁，示意她看上面的數字，然後又指了指那疊現金和票證，“這些是手頭能用的現金和平時攢下的票。今天柱子帶來的票也在這裏。”
他看着她有些愕然的臉，繼續解釋，“我最近養傷，沒有出任務，所以暫時沒有額外的任務補貼和獎金。
但每個月的固定津貼是105元，糧票、肉票、副食票這些，組織上都會按時發。
這些，應該夠讓你吃飽飯，平時家裏有什麼需要的，你也可以從這裏支取，不用爲了改善夥食，去冒不必要的風險。”
蘇妍徹底愣住了。
他…這是把他的全部身家，就這麼攤開在她面前了？
就因爲她說想改善夥食？
這男人…是不是太實心眼了點？
他就不怕她卷了他的錢跑路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