視線拉回到幾千公裏外的西北荒漠。
01號科研基地。
這裏是華國最高機密的所在。
地圖上找不到。
衛星上看不見。
只有代號,沒有名字。
此時正是凌晨三點。
基地外的暴風雪還在肆虐,狂風卷着雪粒子,打在建築物的牆體上,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。
整個基地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,像是一座沉默的冰雪堡壘。
但在基地的地下三層。
燈火通明。
這裏是基地的後勤保障區,也就是大食堂的後廚。
雖然是深夜,但爲了保障通宵攻關的科學家們隨時能吃上一口熱乎飯,炊事班是24小時輪班倒的。
老班長張大勺,正皺着眉頭,手裏拿着個本子,在一排排不鏽鋼蒸箱前轉來轉去。
他是個當了二十年兵的老把式了。
一雙眼睛毒得很。
平時食堂裏少了一根蔥,他都能一眼看出來。
“不對勁……”
張大勺嘀咕着,臉上的表情像是便秘了一樣糾結。
他伸手拉開最左邊的一號蒸箱。
一股白色的蒸汽撲面而來。
裏面整整齊齊地碼着一排排剛出鍋的大白饅頭。
個個都有拳頭大,白得晃眼。
張大勺伸出粗糙的手指,一個個點過去。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四十九。”
他的手指停在了最角落的那個位置。
那裏空蕩蕩的。
少了一個。
“奇了怪了!”
張大勺猛地一拍大腿,聲音在空曠的後廚裏回蕩。
“我剛才明明數了兩遍,就是五十個整!”
“怎麼一轉眼,就剩四十九個了?”
他猛地轉過身,狐疑地盯着站在門口站崗的小戰士。
“小劉!你剛才看見誰進來了嗎?”
小劉抱着槍,腰杆挺得筆直,一臉茫然地搖搖頭。
“報告班長!沒有任何人進出!”
“連只蒼蠅都沒飛進來!”
張大勺更納悶了。
他走到窗戶邊,檢查了一下插銷。
鎖得死死的。
窗戶外面焊着拇指粗的鋼筋網,別說是人,就是貓也鑽不進來。
而且這裏是地下三層!
要是有人能從外面爬進來偷饅頭,那基地的安保系統早就被打成篩子了。
“那就見鬼了……”
張大勺撓了撓頭皮,把帽子都撓歪了。
“這饅頭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成?”
這件事要是放在普通的單位食堂,頂多也就是個笑話。
但這可是01基地!
這裏的一草一木,甚至一只老鼠,都是國家機密!
物資莫名其妙消失,這絕對不是小事!
很快。
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走廊的寧靜。
保衛科科長趙剛,披着一件軍大衣,帶着兩個全副武裝的糾察隊員,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。
趙剛是個典型的山東漢子。
國字臉,濃眉大眼,一身的正氣。
但此刻,他的臉色卻黑得像鍋底。
“老張,怎麼回事?”
“聽說你這兒鬧鬼了?”
趙剛一進門,犀利的目光就掃視了一圈整個後廚。
張大勺苦着臉迎上去,敬了個禮。
“趙科長,您就別寒磣我了。”
“我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嗎?”
“您看,這蒸箱,這監控。”
“我剛才剛把饅頭蒸熟,轉身去拿個醋瓶子的功夫,也就十秒鍾!”
“再回頭,饅頭就少了一個!”
“而且……”
張大勺壓低了聲音,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蒸箱裏那個空缺的位置。
“您摸摸這屜布。”
趙剛皺着眉,伸手摸了一下那個空位底下的白布。
瞳孔瞬間一縮。
涼的!
周圍的饅頭都是滾燙的,至少有八九十度。
可唯獨那個空缺的位置,屜布竟然是冰涼的!
就像是那個位置從來就沒有過饅頭一樣!
或者是……
有什麼東西,在一瞬間把那裏的熱量全部吸走了!
“調監控!”
趙剛的聲音冷了下來。
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小偷小摸。
甚至不是普通的人類能做到的。
監控室裏。
幾個腦袋湊在屏幕前,死死地盯着那段只有十秒鍾的回放。
畫面上,張大勺轉身離開。
蒸箱冒着熱氣。
一切都很正常。
突然!
就在張大勺背對着蒸箱的那一秒。
監控畫面毫無預兆地跳動了一下。
就像是老式電視機信號不好時的那種雪花點。
滋啦——
雪花點只持續了不到半秒鍾。
等畫面恢復正常的時候。
那個饅頭,已經消失了。
沒有任何人影。
也沒有任何機械裝置。
就是憑空蒸發了。
“嘶——”
監控室裏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。
趙剛的眉頭鎖成了一個“川”字。
他從兜裏掏出一根煙,想點,又想起來這裏禁煙,煩躁地把煙捏碎在手心裏。
“科長……這……這是什麼高科技?”
旁邊的小戰士聲音有點發抖。
“難道是鷹醬那邊新研發的光學迷彩無人機?”
“還是……空間傳送技術?”
趙剛沒說話。
他的心裏也直打鼓。
如果是敵特,費這麼大勁潛入地下三層,就爲了偷一個饅頭?
這特麼不是神經病嗎?
但如果是某種未知的超自然力量……
趙剛不敢往下想了。
“封鎖消息!”
趙剛果斷下令。
“這件事列爲二級機密,誰也不許往外亂說,免得引起恐慌!”
“加強巡邏!把所有的紅外熱成像儀都給我打開!”
“就算是只蚊子,也得給我分出公母來!”
整個基地的氣氛,因爲這一個消失的饅頭,瞬間變得緊張起來。
巡邏隊的腳步聲更加密集了。
探照燈的光柱在風雪中瘋狂掃射。
所有人都在尋找那個神秘的“偷饅頭大盜”。
而此時。
在基地的另一端。
實驗樓頂層的總工程師辦公室裏。
陸戰對此一無所知。
他正趴在堆積如山的圖紙裏。
台燈的光慘白地照在他臉上。
他的臉色比紙還要白。
眼窩深陷,胡茬凌亂,嘴唇幹裂起皮。
他已經連續工作了四十八個小時了。
沒有合過眼。
“不對……還是不對……”
陸戰手裏緊緊攥着一支鉛筆,在圖紙上瘋狂地計算着。
筆尖因爲用力過猛,啪的一聲斷了。
“該死!”
陸戰低吼一聲,把鉛筆狠狠地摔在桌子上。
那種深深的無力感,像潮水一樣把他淹沒。
威龍戰機的發動機葉片材料,始終無法突破耐高溫的瓶頸。
只要溫度超過兩千度,材料就會發生微觀斷裂。
那是西方國家封鎖了整整十年的核心技術啊!
難道真的就要在自己手裏斷送了嗎?
陸戰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發。
胃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。
像是有把刀子在裏面攪動。
“呃……”
陸戰悶哼一聲,捂着肚子,身子猛地佝僂下去。
冷汗瞬間溼透了後背。
這老胃病,是這幾年沒日沒夜搞科研落下的病根。
平時疼一疼就算了。
但今天,這疼來得格外凶猛。
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金星亂冒。
喉嚨裏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。
“噗——”
陸戰張嘴,一口鮮血噴在了那張潔白的圖紙上。
鮮紅的血跡,瞬間染紅了那些復雜的公式和線條。
觸目驚心。
“總工!”
剛好推門進來的助手小王看到這一幕,嚇得魂飛魄散。
手裏的保溫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。
“總工暈倒了!快叫醫生!快!”
走廊裏瞬間亂作一團。
陸戰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往下沉。
一直往下沉。
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。
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遠。
意識漸漸模糊。
但在那無邊的黑暗中。
他卻做了一個夢。
夢裏,不再是那些冷冰冰的數據和圖紙。
而是一片漆黑的荒野。
他聽到了哭聲。
那是他日思夜想的聲音。
“爸爸……”
“爸爸……念念怕……”
聲音是那麼的清晰。
那麼的淒厲。
就像是有人拿着鋼針,一下一下地扎在他的心尖上。
“念念!”
昏迷中的陸戰,猛地喊了一聲。
眼角流下兩行清淚。
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。
父女倆的心,似乎隔着千山萬水,產生了一絲奇妙的共振。
而這種共振。
正是即將到來的那場“神跡”的前奏。
基地的警報燈,依然在風雪中無聲地閃爍着。
仿佛在預示着。
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,就要發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