蔣嬋在第二天早上,就收到了賀文石道歉的鮮花。
嬌豔的紅玫瑰被外賣員塞進懷裏,更襯得她面色如桃。
可蔣嬋不喜歡紅玫瑰,孟芸也不喜歡,她喜歡的是鬱金香。
從前的賀文石是清楚的。
曾經他會跑遍學校附近的所有花店,給她挑選她最愛的花。
但婚姻就像一場轉世,把在一起的兩個人隔絕成了前世今生。
不過幾年光景,他就忘得一幹二淨了。
隨着花一起送來的,還有一張卡片。
這次賀文石終於學會了道歉。
不過他該道歉的人早就不在了。
現在存在於他妻子身體裏的,只是個喜歡看背叛者痛苦的異世靈魂。
紅玫瑰和卡片被一起扔進了垃圾桶。
蔣嬋繼續去學校上課。
孟爸爸手術做的早,恢復的也很好。
幾天的時間就可以出院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從妻子嘴裏聽說了什麼。
回家後,他也沒對女兒始終住在家裏表示異議。
老夫妻兩人,甚至一直在回避談論這個話題,只關心她最近學習累不累。
累是有些累的。
蔣嬋吸收學習東西的速度很快,由點及面,學的也比其他人更多更深刻。
但比起和渣男要忠心和愛,這種累不算什麼。
賀文石頻頻來找她。
今日送花,明日送禮物。
蔣嬋都照單全收,偶爾還會給賀文石一個笑臉。
越是這樣,賀文石越是以爲她不會真的離婚。
送禮物也送的越起勁。
但他不知道,蔣嬋早就聯系了家二手店,把禮物變成了現金。
賀文石手裏的存款越來越少,看見餘額也會心疼。
但戰勝另一個男人的欲望,讓他忽視這些心疼。
反倒是在一旁看着的秦雁兒疼的要死要活。
賀文石那些禮物不送她也就算了。
留在他手裏,等他們結了婚,不也是她的?
但現在全給孟芸送去了算怎麼回事?
她是他們感情的催化劑嗎?
秦雁兒開始耐不住性子,上班時間也經常耍脾氣,坐在賀文石的辦公室裏就抹眼淚。
賀文石焦頭爛額。
一開始把秦雁兒招進來做助理,是爲了方便兩人打情罵俏。
如今卻成了一顆埋在身邊的待爆地雷。
萬一炸開了,他在這公司都待不下。
一邊是不滿他忽視的情人,一邊是要和他離婚的妻子。
賀文石很快就感覺心力交瘁,連工作都無法顧全。
但世上沒有後悔藥賣,他只能咬牙堅持。
一邊努力挽回,一邊盡力安撫。
整個人也肉眼可見的疲憊。
公司裏,流言似雪片般四處飛落。
已經隱隱傳入了兩人的耳中。
只是他們都在拼命的抓着手裏的東西,已經顧及不得了。
原本的軌跡中,賀文石和孟芸離婚後耐着性子,第三年才和秦雁兒再婚。
同事們只當他們是日久生情,名聲絲毫沒有受損。
反倒是孟芸,被塑造成了疑神疑鬼的瘋女人。
如今他們再想全身而退終究是不可能了。
賀文石每次帶着秦雁兒穿過辦公區的時候,都覺得後背被那些目光刺的生疼。
把妻子哄回來,更成了他證明自己清白的利器。
蔣嬋只覺得賀文石的認錯越來越誠懇,姿態也放的越來越低。
一開始的紅玫瑰也又變成了孟芸喜歡的鬱金香。
所以他不是忘了。
是沒必要記得。
孟芸愛他,所以他送她什麼花孟芸都喜歡。
那就沒必要去認真的記她的喜好。
反正隨便一捧紅玫瑰就能哄她開心。
而如今的蔣嬋不愛他。
那些被遺忘的,也在記憶深處被翻找了出來。
兩人在大學時一起吃過的小籠包。
孟芸最喜歡的服裝品牌。
她曾隨口提過的物件。
賀文石也清楚的感知到,自己想到妻子的時候越來越多了。
在家的時候,上班的路上,甚至和秦雁兒在一起的時候。
曾被忽略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冒着泡,提醒他曾經的兩人是那麼相愛。
不是新鮮感,不是被誘惑。
是真切的愛着,在他最青春年少的時候。
秦雁兒捏着指尖喂進嘴裏的餅幹都開始夾雜着苦味,仿佛年少時那個還擁有誠摯感情的他,在提醒他走上了怎麼一條不歸路。
純淨水中混入一滴墨水,再怎麼做也幹淨不了了。
賀文石的悔意也只能在四下無人的黑夜獨自咀嚼。
天氣越來越冷,恰逢幾個陰雨天,空氣裏的潮氣刺骨。
沒人及時把衣帽間的衣服更新迭代,賀文石穿着依舊單薄。
每天早上出門時,冷空氣都像抓住獵物的野獸,將他團團包裹,侵蝕熱度。
鑽進胸腔,連空着的腸胃都是冷的。
沒有熱湯,沒有溫粥。
秦雁兒是緊纏着他,想取代孟芸的地位。
但兩人性格終究不同,方式也不一樣。
她更喜歡帶賀文石去打卡各種網紅餐廳,去新奇的地方享受熱鬧的氛圍。
從前的賀文石覺得各有各的好。
現在每天早上灌一肚子冷空氣上班的時候,哪樣才是屬於他的好,才在心裏一遍一遍的清晰起來。
特別是受涼感冒了之後。
他獨自躺在家裏,連杯熱水都沒人給倒的時候,那種感覺讓賀文石幾乎崩潰。
賀文石給妻子發了很多的消息。
苦肉計對心軟的女人總是最有用的招數。
特別是愛着他的心軟女人。
發消息的時候,賀文石都幾乎預見得到他妻子急忙回家的模樣。
她一定還是穿着離開時的那件米白色羊毛大衣,頭發溫婉的披在肩頭。
她會用柔軟溫熱的手貼上他的額頭,一邊輕聲數落他不懂照顧自己,一邊心疼的找藥熬粥。
就如過去的幾年一樣。
但實際上,那些消息卻石沉大海。
賀文石燒的昏昏沉沉,半夢半醒。
夢裏都是妻子的身影。
醒來後,房子裏依舊空蕩蕩的。
兩人近幾年都沒有生小孩的打算,妻子曾經提過,想在家裏養一只貓。
但賀文石嫌吵鬧,拒絕了。
如今他卻寧願家裏吵鬧一些。
他還可以借着寵物的名義,讓她回家來看看。
好過現在。
手機響起,他急忙拿起,卻是秦雁兒。
這些天,秦雁兒知道他妻子不在,一直都想登堂入室。
賀文石滿心惦記着哄好妻子,絲毫都沒鬆口。
這一刻,不知是出於什麼,他答應了。
秦雁兒很快就來了。
嘴上是關心的,眼裏卻是得意的。
好像在喜他這病來得及時。
賀文石閉上眼不看她,只當是妻子回來了。
昏昏沉沉吃了藥喝了小米粥,他繼續睡,只是睡的不安穩。
迷糊中,他感覺到有一具帶着涼意的柔軟身軀貼近了他。
意識到那是秦雁兒後,他睜開眼。
首先看見的,卻是站在臥室門口的妻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