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檳色禮服的裙擺曳過冰冷的大理石台階,林筱瞳幾乎是逃回了自己的房間。反手鎖上門,將樓下酒會的喧囂、那些虛僞的笑聲、以及厲宴與紅衣女郎相談甚歡的刺眼畫面,統統隔絕在外。
背靠着冰涼的門板,她強撐了一整晚的力氣瞬間被抽空,身體沿着門板緩緩滑落,最終蜷縮在柔軟的地毯上。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,無聲地洶涌而出,很快就浸溼了她膝頭上昂貴的衣料。
籃球場邊他冷漠的拒絕,酒會上他刻意的疏離,還有他與別的女人談笑時那刺目的和諧……一幕幕在她腦海中反復上演,像一把把鈍刀,凌遲着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髒。
爲什麼?
爲什麼可以對別人都和顏悅色,唯獨對她,吝嗇到連一個眼神都不肯多給?
那五年的寵愛,難道都是假的嗎?那些摸頭殺,那些有求必應,那些獨一無二的禮物,難道都只是他履行“哥哥”職責的例行公事?
巨大的委屈和失落如同潮水將她淹沒。她哭得肩膀劇烈顫抖,喉嚨裏發出壓抑的、小動物般的嗚咽。成年後所有的眼淚,仿佛都要在這一夜流盡。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,一場長達五年的、盛大的自作多情。
哭了不知多久,眼淚似乎流幹了,只剩下幹澀的疼痛和渾身脫力的疲憊。她抬起朦朧的淚眼,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房間。
床頭櫃上,放着厲宴送她的那個星空投影儀。
梳妝台的首飾盒裏,躺着那條他親手爲她戴上的星星項鏈。
書架顯眼的位置,插着那枝早已幹枯卻依舊被她珍藏的橙色向日葵。
這些承載着無數甜蜜瞬間的物件,此刻卻像一個個無聲的嘲諷,提醒着她曾經的幸福和如今的狼狽。
她踉蹌着站起身,走到床頭,拿起那個冰冷的投影儀,指尖顫抖着按下開關。
“唰——”
熟悉的、浩瀚的星空再次鋪滿了天花板,星辰閃爍,銀河低垂,美得如同一個不願醒來的夢。
她就站在那片他贈予的“星空”之下,仰着頭,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。可這一次,淚水沖刷過的,不再是純粹的絕望。
她想起了十三歲那年,她因爲練琴挫敗大哭,是他耐心地坐在她身邊,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教她,直到她破涕爲笑。
她想起了十五歲那年,她被高年級的學長糾纏,是他不動聲色地出現,僅僅一個冰冷的眼神,就讓對方落荒而逃,然後揉着她的頭發說:“別怕,有宴哥哥在。”
她想起了十八歲生日那天,他在一片喧囂中,將這整片星空送到她手中,對她說“恭喜畢業”。
那些記憶,那些細節,如此真實,如此溫暖,怎麼可能全是假的?
一個執拗的念頭,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星火,在她冰冷的心底頑強地亮起——他不是沒有感覺!他只是在逃避!他一定是還沒有看清他自己的心!他習慣了做她的“宴哥哥”,所以無法接受,也不相信自己會對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女孩產生兄妹之外的感情!
對,一定是這樣!
否則,他爲什麼要逃避她的目光?爲什麼在她靠近時會下意識地蹙眉?爲什麼在她告白後,眼中會閃過那樣清晰的錯愕與……慌亂?
如果他真的只把她當妹妹,大可以像哥哥林筱宸那樣,哈哈一笑,說她“小丫頭胡思亂想”,然後一切如常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用這種近乎冷酷的疏離,將她推得遠遠的。
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的反應!
林筱瞳抬手,狠狠擦掉臉上的淚水。鏡中映出她紅腫卻異常明亮的眼睛,那裏面,傷心依舊存在,但更多的,是一種被激發出來的、不肯服輸的倔強。
她不能放棄。
如果她現在放棄了,那才是真正否定了自己五年的感情,否定了那些他曾經給予過的、無法作假的溫柔。
宴哥哥,你可以逃避,可以拒絕。
但你不能阻止我,繼續愛你。
我會讓你看到的,看到我的成長,看到我的決心,看到我對你的感情,不是一時沖動,不是依賴,而是經得起時間和挫折考驗的、真正的愛情。
她關掉了星空投影,房間陷入黑暗,只有窗外零星的月光透進來。但她的心裏,那點星火卻越燒越旺,驅散了部分的陰霾和寒冷。
她知道前路艱難,知道他還會用更冷漠的方式對待她。
但她不怕。
這一次,她不是爲了索取一個回應而告白,而是爲了捍衛自己那份不容被輕易否定的、長達五年的真心。
深夜的眼淚,洗去了她的脆弱,淬煉出了她的堅韌。這場她單方面宣布的戰役,還遠未到認輸的時候。她調整呼吸,對着黑暗中厲宴可能存在的方向,無聲地宣告:
宴哥哥,我們,走着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