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燼沿着空寂的街道往前走，後背的傷口隱隱作痛，他抬手扯了扯衣領，將溢出的血腥味壓了下去。
腕表屏幕上的隱藏規則還亮着，“詛咒源頭分身潛伏身側”幾個字，像淬了毒的針，扎得人心裏發寒。
夜風卷着枯葉掠過牆角，發出沙沙的聲響。街邊的路燈忽明忽滅，光線昏黃得如同蒙上了一層血污。
他拐進一條狹窄的老巷，巷口的垃圾桶翻倒在地，腐爛的垃圾淌了一地，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酸臭味。
就在這時，巷尾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。
謝燼的腳步頓住，指尖下意識地收緊。他循聲望去，只見一個穿着洗得發白校服的女孩，正背對着他，一步一步地朝着巷口挪動。她的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，裙擺拖在地上，沾了滿是污泥的水漬。
“喂。”謝燼沉聲開口，巷子裏的回聲被拉得很長，“幾點了還在外面晃？”
女孩的身體猛地一顫，停住了腳步。
她緩緩轉過身來，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昏黃的光線裏。
那是張極其稚嫩的臉，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，眼眶卻凹得很深，黑洞洞的眼窩裏沒有一絲神采，嘴角掛着一縷暗紅色的涎水，順着下巴往下滴，在衣襟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。
“我的書包……”女孩的聲音輕飄飄的，像是從地底飄上來的，“你看到我的書包了嗎？”
謝燼的眸色一沉。這女孩身上的怨念氣息，和血色教學樓裏的如出一轍，只是更淡，卻更詭異。
他沒有回答，只是側身擋住了女孩的去路，目光警惕地掃過她的身後。
巷子深處的黑暗裏，不知何時，又多出了幾個模糊的身影。有彎腰駝背的老人，有穿着工裝的男人，還有抱着布娃娃的小孩。他們都和女孩一樣，動作僵硬，面色慘白，眼神空洞地朝着這邊挪動，嘴裏念念有詞，說着些零碎的、聽不清的話語。
這些都是被詛咒分身波及的路人，他們的理智被怨念蠶食，成了遊蕩在夜裏的行屍走肉。
女孩突然尖叫一聲，朝着謝燼撲了過來。她的指甲又尖又長，泛着青灰色的光，直逼他的咽喉。
謝燼側身躲開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，只覺得入手冰涼，像是攥住了一塊寒冰。
“滾。”他的聲音冷得像冰，手腕猛地發力。
女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，身體如同紙片般飛了出去，重重撞在牆上。
她掙扎着想要爬起來，卻發現自己的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，黑色的霧氣從傷口處源源不斷地滲出。
巷尾的那些身影被驚動了，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嘶吼，加快了挪動的速度。他們的嘴裏開始清晰地吐出幾個字：“沙漏……把沙漏交出來……”
謝燼的眉頭皺得更緊。這些被操控的路人，竟然也在覬覦時間沙漏。
他不再戀戰，轉身就朝着巷口跑去。後背的傷口被牽扯，疼得他眼前發黑，卻不敢有絲毫停頓。
巷子口的便利店還亮着燈，玻璃門卻已經碎裂，裏面一片狼藉。那個被扼住喉嚨的收銀員，此刻正趴在櫃台上，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，緩緩朝着外面爬來。他的脖頸歪在一邊，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，嘴裏淌着黑紅色的黏液，雙手在地上胡亂抓撓着，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謝燼瞳孔驟縮，猛地刹住腳步。
前有堵截，後有追兵。
他被徹底困在了巷子裏。
那些行屍走肉般的路人已經圍了上來，他們的指甲刮過牆壁，發出刺耳的聲響，腐臭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裏，幾乎要將人窒息。
謝燼握緊了拳頭，指節泛白，目光掃過周圍，最終落在了牆角的一根生鏽的鋼管上。
他彎腰抄起鋼管，眸色沉得像淬了冰的鐵。
“想搶東西，就得有死的覺悟。”
話音未落，最前面的老人嘶吼着撲了過來。
謝燼沒有躲閃，手中的鋼管狠狠揮出，帶着破風的聲響，精準地砸在老人的胸口。老人的身體瞬間變得透明，發出一聲慘叫，化作一縷黑煙消散。
可更多的身影涌了上來，他們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，前仆後繼地朝着謝燼撲來。鋼管砸在他們身上，發出沉悶的聲響，卻只能暫時逼退他們，無法徹底消滅。
謝燼的後背被抓出幾道血痕，傷口撕裂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。
他的體力在快速消耗，腕表屏幕上突然亮起，彈出一行提示：【怨念濃度過高，異類權限臨時激活：怨念剝離。】
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，謝燼只覺得手中的鋼管發燙。他猛地將鋼管插進地面，暗紅色的光芒從鋼管尖端蔓延開來，如同蛛網般布滿了整條巷子。
那些撲上來的路人瞬間被定住，身體劇烈地顫抖着，黑色的霧氣從他們體內源源不斷地被剝離出來，匯聚成一團黑霧，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着。
“不——！”黑霧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，正是那個詛咒分身的聲音。
謝燼沒有猶豫，抬手摘下手腕上的沙漏，紅沙傾瀉而下，落在黑霧上。黑霧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，迅速縮小，最終化作一縷黑煙，消散在空氣裏。
隨着黑霧消散，那些路人的身體晃了晃，眼神逐漸恢復了清明。
他們茫然地看着四周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污泥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，尖叫着四散奔逃。
巷子裏恢復了寂靜，只剩下滿地狼藉。
謝燼癱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氣，後背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。
他抬手看了看腕表，屏幕上的提示已經消失，只有“異類”兩個字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他撿起地上的沙漏，紅沙的流速依舊緩慢。遠處的天邊，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。
可謝燼知道，這只是暫時的平靜。
詛咒分身沒有被徹底消滅，那些被波及的路人，那些潛藏在黑暗裏的怨念，都在預示着，一場更大的風暴，正在悄然醞釀。
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，目光望向沈糯離開的方向，眸色深沉。
她，應該也遇到麻煩了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