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容氣的臉色通紅。
卻還是聽從左元卿的話並未發作。
她先是跳下馬車擺好了輪椅,復又上前去將左元卿抱了下來。
“嘶”
左元卿枯瘦如柴的形象才剛展現在人前,原本議論的聲音忽然小了下去。
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不少人閉上了嘴巴,看她的眼神反倒是多了幾分憐憫……
歸琴郡主的宴會才過去了兩個月,明明兩個月前這位上陽侯夫人還是面紅齒白,一副被將養的很好的樣子,上陽侯親自接送,任誰見了不嘆一句夫妻恩愛。
可如今,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!
左元卿臉上的表情很淡,她把周圍同情的目光視作無物,強裝鎮定的任由寶容將她推入府內。
其實心裏早就慌得不行!
往日裏那些看似跟她關系還不錯的夫人,今日卻一個都沒有過來搭理她。
長安的人情冷暖,向來如此。
“二姑奶奶裏面請,夫人和各位主子已經等候您多時了。”
等了一會,一個婆子正面迎了過來。
只是看見左元卿的這幅樣子,還是被驚了一下,沒想到她這麼慘。
不就是丟了個孩子,外室進府而已麼,這位二小姐怎麼搞成這樣了?
左元卿點點頭,不想說話,只是擺擺手讓面前的婆子先帶路。
才到了設宴的花廳,左元卿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親生母親身邊的那兩人……
江平兒和周縉!
這對母子怎麼過來了?
左元卿失聲在了當場,甚至忘記了要先給母親萬氏見禮。
“侯夫人好大的架子啊,從前見到我這個母親好歹還有點面子工程,如今這四平八穩得坐着進門,以後再見面了,是不是還要我這個長輩,給你見禮了?”
花廳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。
萬氏這麼一張嘴,將花廳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左元卿的身上。
“女兒身體不適,無法向母親行跪拜大禮,還望母親恕罪。”
左元卿被嚇了一個激靈,連忙拱手。
從前在家中最怕這個親生母親了。
父親,大哥,大姐對她更多的是直接動手打,她不過受點皮肉苦,可這個母親,卻會用一切手段來折磨自己!
左元卿知道她恨自己爲什麼回來!
本來兩兒一女她的人生已經圓滿,可天有不測風雲,她最寶貝的小兒子竟然不是親生的,女兒還是守墓人養大的。
呵,她嫌自己晦氣,嫌自己粗鄙,嫌棄自己壞了她最完美的人生。
針扎火烤都是客氣的。
“可不敢讓侯夫人給我行禮,萬一讓侯爺知道了來找我這個婦道人家麻煩可怎麼好,不知道的還以爲誰欺負你了。”
萬氏出身低,向來不會長安夫人們的那套表面功夫,左家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,能有現在全靠左家父子爭氣。
今日來的客人也是看在左侍郎和左鬆屹以及後者之妻,鴻臚寺卿之女李夢嫣的面子上來的,哪能想到她這麼不要面子。
瞬間一個個的都支起了耳朵。
左元卿被她氣的發抖,可這是自己的親娘,她還不能辯駁,否則就是忤逆。
“哎呀,母親,二妹到底身子單薄,前些日子才沒了孩子,聽說大病了一場,今日能來宴會已經很給大哥哥面子了,您可別再給人氣走了。”
大姐左媛媛嬉笑着拉了萬氏一把。
只是這話可不像是在給左元卿解圍,她把左元卿流產一事說的那樣輕飄飄,更像是在時刻提醒左元卿孩子沒了。
萬氏沒吭聲,只是撇了撇嘴。
左媛媛卻忽然上前來,推開了寶容。
她握住了左元卿輪椅把手,直接將人推到了萬氏面前。
事情來的太突然,寶容被她撞了一個踉蹌,差點摔倒在地上。
“夫人!”
她喊了一聲,剛想要上前去保護左元卿,卻在下一秒被幾個人擋住。
左元卿手心裏全是汗。
她低聲質問左媛媛:“左柏青呢,不是他要我來的嗎?你們提條件吧,只要把祖母遺物交出來,怎樣都可以。”
“要你去死也可以嘛?”
左媛媛輕輕一笑。
就好像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。
旁人聽不見她們姐妹說了什麼,還以爲這位左大小姐多麼好一個人,既能哄住不體面的母親,也能勸住冷漠的妹妹。
“夫人!”
“抱歉夫人,侯爺說今日您不會來,所以才讓妾代替夫人過來的,倘若知道夫人會過來,妾怎麼也不敢來礙夫人的眼。”江平兒誠惶誠恐的跪下。
左元卿正對眼前情況想方略,該如何順利的將祖母遺物拿回來的時候,原本站在萬氏身邊的那個女子,卻突然跪下。
話裏話外都透露着周十堰對她的看重,以及欲將自己取而代之的野心。
“噯,江姑娘你是我二弟請來的客人,就是我們左家客人,何必在外人面前卑躬屈膝的。”左媛媛鬆開了左元卿的輪椅把手,立即上前去扶住了江平兒。
外人?
聽着這位好姐姐的話,左元卿都被氣笑了,相比於江平兒,原來自己是外人?
她以爲這樣拙劣的挑釁就可以惹自己發怒?可惜,自己早不拿她們當親人了。
周圍人面面相覷,也從江平兒的話中聽出來來她的身份!
好嘛,今日長安熱門話題的兩位主角集齊了,可怎麼感覺左家更親近那位外室呢?
難道從前左元卿在左家沒地位,萬人嫌的傳言其實也是真的?
左元卿還沒開口,坐在她對面的萬氏開口了:“媛媛說的對,你是客人,哪有什麼該來不該來的?”
“左元卿,你好歹是我的女兒,之前那些事情,家裏我們也聽說了,我有教過你善妒?有教過你專橫跋扈?”
“你自己沒有護好上陽侯的孩子,難道也要怪在別人身上?天下小產的人多了,沒見過你這麼矯情的,來見長輩還做什麼輪椅!真是給你慣壞了!”
“事情鬧得滿長安都知道,你丟不丟人啊!我們左家養出來你這樣的女兒,簡直把臉丟出幾千裏外去了。”
“這樣吧,今日我做主,你就把江姑娘納入府中做姨娘又如何,反正你的孩子也沒了,縉兒是個乖孩子,還不用你自己生養,日後白得一個孝順兒子,是你占了便宜!”
這話才落下,滿室寂靜。
左元卿捧着自己那顆被親生母親戳的稀巴爛的心髒,眼眶燙的嚇人。
這真是一個母親能說出來的話嗎!
她做主?占便宜?
左元卿一巴掌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,將面前的茶壺摔的粉碎。
“我才明白啊,你們拿祖母說事逼我過來,今日只是單純爲了羞辱我?”
“江平兒,你真是好手段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