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話極不給人留面子，帶着居高臨下，睥睨衆生的蔑視。
瞬間將林紓月劃入“不入流”的範疇。
聽到這話的林紓月仿佛墜入冰窖，過敏帶來的燥熱，也不足以壓下她此刻心裏的冷意。
一旁的王進卻如蒙大赦，嘴角咧到了耳根，不認識就好，正好方便他……
王進迫不及待搓了搓手，比方才的試探更加大膽，直接摟住林紓月纖細的腰肢，另一只手也不閒着，來到她開衩的裙角。
林紓月自是沒想到王進飢渴成這樣，那麼多人在的場子都敢放肆。
她神色不免有些驚慌，開始用力推搡着:“放開我！王總！”
王進全身上下都是肥肉，林紓月的力氣對上他簡直微不足道。
沒有推開他一寸。
她感受到那惡心的氣息越來越近，身上還有過敏帶來的不適，環繞一周，所有人都冷漠至極，寒暄依舊。
甚至有的人像在看一出好戲。
她看向中心那人，只見他依舊懶懶靠坐在沙發上，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，不爲所動。
林紓月的心徹底涼了下去。
最後放棄掙扎，認命似的閉上眼睛。
“砰——”
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驟然響起，尖銳地刺破了包廂內虛僞的喧鬧。
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一顫，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聲音來源。
只見顧京昭手中的酒杯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！
琥珀色的酒液，順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滴落，在他昂貴的西裝褲上洇開深色痕跡，
桌面攤開一層混着酒液的玻璃渣。
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，慢條斯理地拿起一旁消毒過的熱毛巾。
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手指。
動作優雅得像在完成一場儀式。
良久，他才抬起眼，目光精準地鎖定臉色煞白的王進。
眼神陰鷙冰冷，嘴角卻扯出一抹沒什麼溫度的弧度：
“抱歉，手滑。”
整個包廂鴉雀無聲。
王進被他看得頭皮發麻，冷汗瞬間就下來了，觸電般縮回了放在林紓月腰腿上的手。
他再蠢也意識到，這位太子爺的不悅，似乎……似乎與身邊這個女人有關？
該死的!
顧京昭剛才明明否認了……
王進腦子飛快轉動，試圖挽回局面。
他一把將僵在原地的林紓月往前推了推，臉上堆起討好的笑。
“顧總您千萬別動氣，是我不對，擾了您的雅興。”
他轉頭又對林紓月低聲催促，帶着威脅。
“林小姐，還愣着幹什麼？快，給顧總敬杯酒，賠個不是。顧總可是我們這次展會最大的甲方，把他伺候好了，你那翻譯的工作，十拿九穩！”
他這話看似在打圓場，實則是想把林紓月當作緩解尷尬的工具。
更是想試探顧京昭的真正態度。
林紓月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她知道王進的心思，也清楚顧京昭剛才的羞辱。
可“甲方”、“工作十拿九穩”這幾個字，像枷鎖一樣捆住了她。
她深吸一口氣。
壓下喉嚨因過敏帶來的瘙癢和心頭的屈辱，端起一杯酒。
一步步走向那個光芒萬丈，也冰冷刺骨的男人。
顧京昭看着她走近，眼神疏離，仿佛真的在看一個陌生的、前來敬酒的無關人員。
隨着她的靠近，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。
林紓月臉上的紅暈，絲毫不是因爲醉酒而起的酡紅，還有她的脖頸，紅的不正常。
他心頭那點因爲看到她被逼敬酒而涌起的煩躁，瞬間被一股疑慮取代。
她這是……？
林紓月在他面前站定，舉起酒杯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：“顧總，我敬您。”
說罷她仰頭欲飲。
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猛地伸了過來，精準地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力道之大，讓她無法再移動分毫。
林紓月驚愕抬眸，撞進顧京昭深不見底的眼裏。
她看不懂他眼裏藏着什麼。
是怒意？蔑視？還是……
“林小姐，”他開口，聲音不高，卻帶着壓迫感，清晰地傳遍包廂。
“既然是給我敬酒，怎麼自顧自地喝上了？”
話音未落，他另一只手已毫不客氣地從她指間奪過那杯暗夜幽靈。
動作帶着點蠻橫的意味，仿佛那不是酒杯，而是什麼礙眼的東西。
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，顧京昭舉起酒杯，湊到鼻尖輕輕一嗅。
果然。
那股甜膩的巧克力味道，混雜在濃烈的酒氣中，清晰可辨。
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心頭。
她明明對巧克力嚴重過敏，高中時誤食一小塊就渾身起紅疹、呼吸急促，現在竟然敢喝下這摻了巧克力的酒？
她就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？
爲了那個項目，爲了錢，連命都可以不要了？
綿延的怒火灼燒着他的理智。
他眼神一暗，在衆人倒吸冷氣的聲音中，竟仰頭將那杯酒盡數倒入口中。
隨即重重地將空杯頓在茶幾上，發出“砰”的一聲脆響。
辛辣與甜膩在口腔中彌漫開，卻遠不及他心頭的煩躁萬分之一。
“……”
林紓月徹底愣住了，手腕上還殘留着他方才緊握的力度和溫度，滾燙灼人。
她體內的不適感也越來越強烈，喉嚨發緊，呼吸開始變得有些困難。
在她看不見的臉上已經爬上紅疹。
“抱歉，失陪一下。”
她低聲道，聽起來有些急促和不穩。
不再看顧京昭，轉身離開包廂，朝洗手間跑去。
顧京昭站在原地，舌尖頂了頂腮幫，感受着那令他厭惡的巧克力餘味。
看着她幾乎是逃離的背影，那纖細的脖頸後一片明顯的紅疹，和他記憶中過敏的症狀一模一樣。
他胸腔劇烈起伏了一下，那雙總是盛滿疏離與冷漠的眸子，此刻翻涌着駭人的波濤。
沒有任何猶豫，在林紓月身影消失在門口的下一秒，他邁開長腿，無視滿屋子驚掉下巴的衆人，徑直跟了上去。
“顧總……”有人想開口，卻被他周身散發的戾氣逼退。
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、心思各異的看客。
王進更是嚇得臉色慘白，冷汗涔涔。
到了這一步，他要是再看不出來太子爺和林紓月關系匪淺，他就是腦殘!
怎麼辦？
剛才他還對林紓月動手動腳，只怕太子爺現在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。
一想到這，他腿肚子直打顫。
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，王進貓着腰，就想偷偷溜走。
才剛挪到門口，兩只鐵鉗般的手臂就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，毫不留情地將他整個人按倒在地。
肥臉緊緊貼着冰涼的地板，眼睛都睜不開。
“顧總吩咐，你得跟我們走。”保鏢冰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。
王進面如死灰，心裏只剩下兩個字：完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