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臨,城市被璀璨的燈火點亮。市中心最高端的酒店宴會廳內,正在舉行一場備受矚目的商業酒會。衣香鬢影,觥籌交錯,本市乃至全國商界的名流幾乎悉數到場。
蘇念站在別墅客房的窗前,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她知道今晚顧氏是這場酒會的主要承辦方之一,顧琛必然會出席。按照慣例,這種需要“顧太太”露面的場合,他應該會帶上她,哪怕只是做個擺設。
她甚至提前準備好了一件還算得體的晚禮服,是用自己兼職攢下的錢買的,款式簡單,料子普通,但至少不會失禮。
然而,直到夜幕徹底籠罩大地,別墅外依舊沒有傳來接她的車聲。樓下倒是隱約傳來顧琛準備出門的動靜。
蘇念猶豫了一下,還是換上了那件裙子,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,走下樓梯。
顧琛正站在玄關處,由傭人伺候着穿上西裝外套。他今晚穿了一身深藍色的絲絨禮服,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,氣質矜貴冷峻。他看到從樓上下來的蘇念,腳步頓了頓,眼神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,隨即恢復了淡漠。
“你要出去?”他隨口問道,語氣聽不出情緒。
蘇念停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,手指微微蜷縮:“今晚不是有酒會嗎?”
顧琛整理着袖口,頭也沒抬:“嗯。”
“我……”蘇念張了張嘴,後面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裏。難道要她主動要求一起去嗎?
顧琛終於抬眼看她,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明顯廉價的裙子上停留了一瞬,那眼神平靜無波,卻比直接的嘲諷更讓人難堪。
“薇薇今天心情不太好,我答應陪她去散散心。”他語氣平淡,仿佛在陳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,“這種商業應酬,她不太喜歡,也覺得無聊。你就在家休息吧。”
他的話像一盆冰水,從蘇念頭頂澆下,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。
他帶着他法律上真正的妻子,去參加需要“顧太太”露面的商業酒會,而讓她這個名義上的“顧太太”,獨守空房。
原來,她連做擺設的資格,都被林薇薇取代了。
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,讓她幾乎站立不穩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才沒有讓自己失態。
顧琛似乎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,或者說,根本不在意。他整理好衣着,便徑直越過她,朝門外走去。
“對了,”在門口,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,停下腳步,側過頭,補充了一句,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,“酒會現場可能會有記者,如果你看到什麼,或者聽到什麼,不必在意。”
不必在意?
蘇念的心猛地一沉。
大門在她面前關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,徹底隔絕了外面的世界。
空曠的客廳裏,只剩下她一個人,穿着那件可笑的、無人欣賞的晚禮服,像一個被遺忘在後台的、蹩腳的演員。
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,直到雙腿麻木,才機械般地轉身,一步一步挪回二樓客房。
手機在這時突兀地響了起來,是信息提示音。
她拿起手機,屏幕亮起,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。
指尖顫抖着點開。
一張照片瞬間占據了整個屏幕。
照片背景是金碧輝煌的酒會現場,水晶燈折射出炫目的光芒。顧琛和林薇薇並肩站在一起,顧琛的手紳士地輕扶着林薇薇的腰,林薇薇穿着一身耀眼奪目的銀色魚尾禮服,妝容精致,巧笑嫣然,正側頭與顧琛低語,姿態親昵無比。周圍是其他商業巨擘和名媛,他們看着這對“璧人”,眼神中帶着祝福和羨慕。
照片下面,還附帶着一行文字:
【蘇小姐,阿琛怕你一個人在家悶,讓我發張照片給你看看。酒會很熱鬧,可惜你不適合這樣的場合呢。微笑.jpg】
是林薇薇。
她故意用這種方式,來炫耀她的勝利,來踐踏蘇念僅存的一點尊嚴。
蘇念看着那張照片,看着顧琛落在林薇薇腰間的手,看着林薇薇臉上那刺眼的笑容,看着那行充滿惡意的文字……
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涌去,耳邊嗡嗡作響,眼前一陣發黑。
“砰——”
手機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,砸在地板上,屏幕瞬間碎裂開來,如同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。
她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晚禮服的裙擺鋪散開來,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。
原來,他所謂的“陪薇薇散心”,就是帶她出席如此重要的公開場合。
原來,他警告她“不必在意”的,是這個。
他不僅剝奪了她作爲“顧太太”的資格,還要讓林薇薇親自來告訴她,她有多麼不配,多麼多餘。
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,模糊了視線。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只是任由眼淚無聲地流淌,浸溼了裙襟,也浸溼了身下冰冷的地板。
窗外,是城市的萬家燈火,熱鬧而遙遠。
窗內,是她一個人的無邊地獄,冰冷而絕望。
這一次的羞辱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徹底,更殘忍。它將她的身份、她的存在、她的價值,全部否定得幹幹淨淨。
她蜷縮起身體,將臉深深埋入膝蓋。
黑暗中,只有壓抑的、破碎的呼吸聲。
最後一絲微弱的期待,終於在這一刻,徹底熄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