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念念——或者說,靈魂深處依舊是盛夏的那個她——正靠坐在雕花拔步床上,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枝頭跳躍的雀鳥。
侯府千金的生活如同最精致的琉璃盞,華美卻易碎,溫暖卻隔着一層看不見的膜。
柳氏的溫柔,盛侯的笨拙關切,盛蔚的插科打諢,乃至馮元辛的溫言軟語,都無法真正穿透她心底那層堅冰。
楊斯年的身影,如同烙印,刻在她靈魂最深處,每一次心跳都帶着綿密的痛楚和巨大的空洞。
【叮!宿主您好,我是您的專屬幸福系統,代號“S”。】
一道溫和的男聲毫無預兆地在她腦海中響起,清晰得如同耳語,卻又帶着某種非人的空靈。
盛夏猛地坐直身體,錦被從肩頭滑落也渾然不覺。她警惕地四下張望,帷幔低垂,室內除了她空無一人,窗外只有丫鬟們輕快的腳步聲和隱約的鳥鳴。
“誰?誰在說話?”她的聲音帶着久未開口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是受傷後的幻覺?還是這具身體原本癡傻帶來的後遺症?
【宿主不必驚慌,我並非實體,存在於您的意識海中。】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,語調平和,甚至……帶着一絲奇異的、試圖安撫人的暖意。
這暖意莫名讓她感到一絲熟悉,心尖像是被羽毛極輕地搔了一下,轉瞬即逝。
【我的核心指令是確保盛念念獲得幸福。只要您好好完成我發布的任務,積累幸福值,我會一直陪伴您,幫您避開所有不幸,助您此生順遂圓滿。】
“幸福?”盛夏低聲重復着這個詞,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無比苦澀的弧度,眼中是化不開的灰燼,“無所謂。我不想活。”
楊斯年死了,死在那場冰冷的車禍裏,她也死在了絕望的刀下。
沒有他的世界,所謂的“幸福”如同鏡花水月,毫無意義。
她活着,呼吸着這異世的空氣,享受着偷來的榮華,每分每秒都像是在背叛他們的過去。
腦海中的系統似乎沉默了一瞬,那溫和的男聲再次響起時,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,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拋出誘餌:【那……如果您願意好好做任務,或許……我可以實現您一個心願。只要幸福值積累到一定程度,您可以向我許願。】
“心願?”盛夏的眼睫微微一顫,死水般的眼底似乎投入了一顆石子,“真的嗎?什麼都可以嗎?”她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希冀和顫抖,幾乎是屏住了呼吸,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底最深處的奢望:“可以……復活一個人嗎?”
【……】系統陷入了更長的沉默,那沉默幾乎要將盛夏剛剛燃起的一絲火苗壓滅。就在她的眼神重新黯淡下去時,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着一種像是突破了某種限制的急促:【這……復活亡者,涉及生命法則,系統權限有限……】
它“看”着宿主眼中那點微弱的光迅速熄滅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厭倦和死寂,那冰冷的機械音仿佛都帶上了一絲人性化的慌亂,立刻改口:【但是!我可以向主系統空間申請特殊權限!只要您願意好好完成任務,積累足夠多的幸福值,展現出足夠的誠意,或許……或許是可以實現的!這是唯一的機會!】
“唯一的機會……”盛夏喃喃自語。
復活楊斯年。
這個念頭如同最狂野的野火,瞬間燎原,將她所有的麻木、絕望和厭燒殆盡。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,哪怕這系統來歷不明,哪怕這只是一個誘餌,她也願意去賭!只要有一線希望能讓楊斯年回來,讓她做什麼都可以!背叛這偷來的人生,利用這侯府千金的身份,去完成那些所謂的“幸福任務”……又算得了什麼?
她眼中燃起了一種奇異的光亮,那是一種混合着極端偏執、巨大希望和破釜沉舟決絕的光芒,幾乎灼人。
“好。”她聽到自己的聲音,清晰而堅定,不再有絲毫猶豫和迷茫,“我同意。無論什麼任務,我都會完成。”
爲了那個雪夜裏給予她溫暖的少年,爲了那個許諾給她一個家的青年,爲了楊斯年——她願意抓住這根可能是虛幻的稻草,在這條看似通往“幸福”的路上,跋涉到底。只求最終,能換回一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