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時靳沒回應。
陳島又往前走了幾步,第一眼先看到桌上沒動過的蝦仁粥,抱怨,“哎呦,我嘞個小祖宗,你……”
他又往前一步,忽然瞳孔緊縮。
江時靳躺在沙發上,渾身顫抖,額角青筋暴起,一臉痛苦。
這種狀況陳導很熟悉。
是發病前兆。
三年前剛接觸江時靳時,經常見到。
陳島瞬間失聲。
幾乎是撲到江時靳身邊,聲音打着旋,“時靳?時靳,你怎麼樣?”
“祖宗,別嚇我!”
陳島顫着手打電話。
江時靳雙耳不聞,什麼都聽不到。
他像被整個扔進了翻涌的海裏,鹹腥的海水發瘋般灌進鼻腔、喉嚨,堵死每一寸呼吸。
肺在燒,胸口要炸開,眼前全是渾濁的綠影與黑斑。
下沉。
江時靳在不停地下沉。
就在意識即將熄滅的刹那,他忽然聽到了喻歡的聲音。
“時靳,江時靳!!”
是喻歡的聲音。
江時靳混沌的思緒有一瞬清明。
不行,他不能死。
歡歡還在等他回去。
江時靳向上掙扎。
一步一步,從水中淌過,即將走到岸上。
岸邊忽然出現喻歡身影,她像三年前初識那樣,下巴微微揚起,高傲的看着他。
江時靳胸口“噗噗”直跳,臉頰泛起潮紅,帶着甜蜜。
歡歡來接他了。
他就知道。
喻歡最愛他這張臉,她是不會不要他的!
江時靳歡天喜地喊人,“歡歡,我在這……”
聲音戛然而止。
前面迷霧散盡,喻歡身側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個無臉的男人。
兩人正含笑對視,十指相扣。
江時靳前進的步子頓了下來,眸光明滅閃爍。
喉間剛剛吸入胸口的海水忽然滾燙起來,開始劇烈翻滾。
他幹着嗓音發問,“他是誰?”
喻歡小鳥依人,甜蜜的靠在男人肩膀上,看向江時靳的目光帶着嗔怪。
“周意致啊,江老師白天不是剛剛見過面嗎,怎麼現在就不認識了??”
江時靳陡然看向那無臉男。
隨着喻歡話落,那無臉男竟然真的有了五官。
不是周意致還能是誰??
他們竟然真的在一起了!
江時靳陰惻惻盯着他,已經開始計算着如何代替他了。
歡歡身邊那個位置,只能是他!!
喻歡沒在意江時靳的表情,眼睛彎起,滿眼都是周意致。
周意致笑着幫喻歡梳理額間碎發,挑釁看向江時靳,笑的混不吝:
“江老師,忘記告訴您了,我和歡歡已經領證了,我們明天舉行婚禮,到時候您可一定要來啊。”
江時靳怔在原地,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份紅本本。
他抖着手打開,上面印了笑容燦爛的喻歡和…周意致。
這是他們的結婚證!!!
江時靳徹底破防,抓狂的要把結婚證撕爛,結果這結婚證仿佛是用502膠水粘過一般。
牢固的很,怎麼撕都撕不掉。
那邊周意致還笑的得意,小人志滿。
“呀,江老師這是在幹什麼??”
“雖然我學歷不如您、家世不如您、樣貌才學個個不如您!”
“就連腹肌都沒你緊實!!”
“但…”周意致沒忍住,得意嘿嘿兩聲,笑的奸邪,“但歡歡~愛~我~哦!”
江時靳氣的牙癢癢,恨不得沖上前把那賤男人的臉扯爛。
只要周意致沒了臉,再把他的帥臉P到結婚證上,到時候……
想法很露骨,現實很殘酷。
江時靳想往前走,但水下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水草,硬生生纏着他,讓他無法前進。
只能眼睜睜看着周意致挑釁的目光,無能爲力。
周意致仿佛料到他不能上前。
小人得志的攬住喻歡肩膀,先是得意看了眼江時靳,隨後湊近喻歡,看模樣要親……
江時靳雙眼因暴怒瞪圓,瞳孔緊縮,像淬了火的釘子,惡狠狠盯着周意致。
“別、碰、她!”
*
陳島耗費九牛二虎之力,讓江時靳平躺在床上。
眼看着人狀態忽然好起來,不再臉漲得通紅、渾身顫抖。
不等陳島高興,下一秒,江時靳忽然又開始激動起來,伸手在空中亂抓,滿臉猙獰。
陳島一不留神,臉頰被啪扇出一個血印子。
陳島:……工傷!!!
赤裸裸的工傷!
一定要加錢!!
朱光明穿着睡衣,拎着小箱子,頂着亂糟糟的頭發推門而入。
一眼就看到一臉紅印子的陳島。
兩人四目相對。
兩秒無言。
一切盡在不言中,盡是打工人的心酸。
江時靳雙目禁閉,還在張牙舞爪,嘴裏無意義呢喃。
陳島聽不真切,嘶嘶的揚着一臉紅印子的臉,欲哭無淚。
“光明啊,你快幫忙。”
朱光明放好小箱子,沉靜戴上手套,“準備催眠。”
*
江時靳不知道怎麼回事,仿佛忽然間來了力量。
他踹掉纏腳的水草,快步跑到正準備擁抱親吻的兩人身邊。
周意致原本張狂的表情瞬間變得張皇無措,眼神四處躲閃。
色厲內荏,“你、你別過來……”
江時靳直接一拳將人打飛出二裏遠。
周意致“嗷”慘叫聲越來越遠。
飛的過程中,嘴裏大叫,“饒命!我再也不敢了!”
江時靳美滋滋一把將愣在原地的喻歡抱進懷裏,一臉執拗,“你是我的,誰也奪不走。”
“這輩子,下輩子,生生世世都是我的!”
“誰要搶你,我就扇飛誰……”
*
半夜兩點。
小公寓。
喻歡臥室大床上。
床邊小夜燈在床上兩人身上形成一個溫暖光暈,隱隱約約能看到兩人睡顏。
紀清商睡的香甜,臉頰幾乎埋進被子裏,打着小呼。
喻歡睡的很不安穩,眉心緊緊蹙着,睫毛忽顫忽顫。
喻歡忽然急促呼吸一聲,很快睜開眼。
她眼中水霧彌散,瞬間清醒。
喻歡沒有第一時間復睡,而是開始發呆。
夢境中溫熱的血觸感尤爲真實,似乎還殘存在她臉頰側邊。
喻歡看着自己的手出神。
指甲蓋粉白,透着健康;指骨纖細修長,也是滿滿的健康。
她現在是健康的。
和噩夢中克制不住手指顫抖、滿手刺眼劃痕,連攙扶母親的力氣都沒有的模樣完全不一樣。
喻歡迷茫,但又有些慶幸。
今天沒犯病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