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後,陽光從小窗戶斜斜照進來,在牆上切出一塊亮得晃眼的矩形。
林知夏把桌上的雜物收了一下,把那本空白本子翻到新的一頁。
這一次,她在正中間寫下五個字——
【林知夏 資產負債表】
寫完,她自己都差點想笑。
以前給客戶做盡調,她也會在材料封皮上寫類似的東西,只不過對象是「某某科技」「某某集團」。
現在,輪到她給自己做。
她先畫了兩欄。
左邊寫【資產】,右邊寫【負債】。
資產那一欄,一開始看起來很可憐。
【銀行卡餘額:7438.20】
【手機一部:折舊後價值約 1500】
【學歷與職業技能:金融學碩士、三年投行經驗】
【個人品牌:熱搜一次、粉絲若幹,價值待估】
她停了一下,在【學歷與職業技能】後面畫了一個圈。
——這個不能寫數字,但也絕對不能當成零。
負債那一欄,反而簡單得有點空蕩。
【目前無貸款】
【無信用卡欠款】
【無對外借款】
再往下,她換了一支筆,單獨寫了一行。
【機會成本:待估】
這四個字一寫上去,她心裏像被什麼輕輕戳了一下。
她翻開另一張紙,開始寫「如果當初沒辭職」那條本該存在的時間線。
【27 歲,年薪 40w】
【按正常晉升,兩年後有機會升高級經理,年薪 60w 起】
【再往後,如果沒生娃或盡快復工,三到五年內有機會拿項目分成】
數字一個個往上跳。
她不是在做精確計算,只是在給自己的人生勾一個大概的輪廓。
寫到最後,她停下筆,在紙角寫了一個保守估算——
【三年保守損失:至少 100w 現金收入 + 一段快速上升的職業履歷】
這一行寫完,她沒有自虐地繼續算「如果幹十年會怎樣」。
她只是看着那一行「100w」,在心裏很平靜地說了一句:
——這是她爲那段婚姻付出的一部分,看不見的代價。
那她現在,到底還剩下什麼?
她把「資產負債表」那頁翻回來。
銀行卡那一行,看着依舊寒酸。
【學歷與職業技能】那一行,被她圈了個很重的圈。
她又拿起筆,補了一行上去。
【流量資產:一次熱搜,一條小爆款視頻,若幹高質量私信】
再往下——
【關系資產:江芊芊,若幹願意傾訴的陌生姐妹】
最後,她用力寫了一句。
【認知資產:知道自己被虧在哪些地方】
一直寫到這裏,她視線才慢慢從紙上移開。
以前她給別人做估值,現在輪到她給自己估一次。
如果這是一個投資項目,她會在備忘錄裏這麼寫——
【項目處於早期極度低谷期
現金流幾乎爲零
過去幾年累計大量虧損
但核心資產仍在
創始人認知已發生質變】
想到這裏,她忽然笑了一下。
「創始人」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,有點違和,又莫名貼切。
她拿起筆,在本子最下面寫下一個目標。
【兩年內,建立至少 30 萬的個人安全墊】
——不是爲了變得多有錢。
而是爲了以後再遇到任何人、任何關系,她都能坦然說一句:
「我有底。」
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。
如果她要教別人算自己的安全墊,自己先要有一個從零開始搭出來的樣本。
以後直播的時候,她就可以把這張「林知夏成長路線圖」攤在屏幕上,對所有看她直播的女孩說:
「你看,我是怎麼從七千多,慢慢攢到三萬、十萬、三十萬的。」
「不是靠嫁人,是靠我用腦子換來的每一筆錢。」
想到這裏,她心裏涌起一種久違的、帶着一點興奮的感覺。
那種感覺,有點像當年剛入行時,第一次拿到一個新項目資料,熬夜做完模型,發現自己算出來的估值比市場情緒更清醒。
那一刻,她覺得自己手裏握着一點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。
現在,她手裏又握着一點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。
只是這一次,那是她自己的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