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小言駕駛着印有醒目超市logo的小貨車,行駛在愈發混亂的街道上,車身的標識像一塊燙眼的招牌,讓她感到極度不安,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行人、每一扇窗戶後面可能投來的目光,都仿佛帶着審視與覬覦。
“必須把這個標志弄掉”的念頭在她腦中盤旋,她第一反應是專業噴漆,趁着交通尚未完全中斷,社會秩序還殘留着一絲表象,她猛打方向盤,將車駛向記憶中的環城東路,那裏聚集着幾家汽車修理廠和美容店。
然而,當她抵達時,心頓時涼了半截,放眼望去,所有的店鋪卷簾門都緊緊關閉,門口散落着雜物,一片狼藉蕭條,顯然,這裏的店主們也早已嗅到了危險的氣息,選擇了閉門自保。
“該死…”她失望地捶了一下方向盤,感覺自己白跑一趟,時間和燃油都在這種無謂的奔波中浪費了,就在沮喪情緒蔓延開時,另一個念頭閃了出來,專業噴漆沒有,普通的油漆難道不行嗎?不需要多完美,只要能覆蓋住那些字就行!
抱着最後一試的心態,她立刻調轉車頭,導航前往附近一家大型建材市場裏的油漆店,幸運的是,或許是因爲經營品類不如食品和藥品那樣緊俏,這家店竟然還頑強地開着門。
只是門口用鐵鏈象征性地攔着,店裏也只開了一盞節能燈,光線昏暗,一個身材魁梧、穿着沾滿油漆點圍裙的老板正坐在店裏刷手機,眉頭緊鎖,見到有車停下,他警惕地抬起頭。
徐小言熄火下車,快步走過去,直接問道“老板,有沒有能噴車身的油漆?罐裝的那種”,老板打量了她一眼,又瞥了瞥她身後那輛顯眼的超市貨車,眼神裏閃過一絲了然。
他沒多問,只是從貨架底層拿出一個黑色自噴漆罐,掂了掂“這個,通用金屬漆,快幹,覆蓋力還行,就是噴出來顆粒感重,不光滑,遠看湊合”。
徐小言接過罐子,看着那小罐子和自己毫無經驗的手,心裏實在沒底,這麼大面積的車廂,靠自己用這小罐子噴,效果恐怕會慘不忍睹,而且極度浪費時間。
她猶豫了一下,試探着開口“老板,您…能不能幫個忙?我也不要求多好看,只要把那超市的字和logo蓋住,或者幹脆把後面這車廂整體噴黑就行,我可以付錢”,老板聞言,再次仔細打量了她一番,又走出店門看了眼她的車,粗壯的手指搓了搓下巴。
“行是行”他嗓門粗啞“但這可不是細活兒,我就用這罐子給你噴,純手噴,覆蓋住就行,噴花了、流掛了、顏色不均勻,我可不管,一口價,一千塊,現在這光景,就這個價”。
一千塊!放在平時這簡直是搶劫!但在此刻,徐小言只覺得心頭一鬆——價格不是問題,有人能幫她快速解決這個燃眉之急才是關鍵。
“好!一千就一千!”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,一口答應“麻煩您快點噴完就行”,老板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爽快,愣了一下,隨即點點頭,也不再廢話,拿起那罐噴漆,又轉身從店裏多拿了兩罐庫存,朝着那輛灰色小貨車走去。
老板動作麻利,雖然粗糙但效率極高,黑色的自噴漆覆蓋力果然不錯,“嗤嗤”的噴灑後,原本醒目的超市Logo和字樣就被一片不甚均勻的黑色漆霧所掩蓋,遠看過去,整個車廂都是黑乎乎的一片。
“好了,湊合看吧”老板放下噴罐,拍了拍手,沾上不少黑漆點,徐小言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,爽快地數出一千塊現金遞過去,老板接過錢,粗略一點,點點頭塞進兜裏,表情緩和了些許。
解決了心頭大患,徐小言立刻想起另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——貨車的油表指針顯示還剩百分之二十左右,她趕忙叫住正要轉身回店的店老板“老板,再問一下,這附近哪個加油站最近?我的車快沒油了”。
老板聞言,嗤笑一聲,搖了搖頭,用下巴指了指城市中心的方向“最近的?就前面路口左轉那個加油站,但我勸你現在別去湊那個熱鬧”他頓了頓,語氣帶着幾分看透混亂的淡然“那兒現在怕是比菜市場還熱鬧,聽說從早上就開始排長龍,車堵出去幾裏地,有人排了大半天,隊伍都沒動幾下,爲搶位置打架的、插隊的,亂成一鍋粥,油槍那兒估計也差不多見底了,就算輪到你,有沒有油還兩說”。
徐小言的心沉了下去,這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,老板看她臉色不好,又補充了一句,算是給了條明路“你要是真想加上油,別在城裏擠了,往東開,出了城,去郊區的加油站試試,那邊偏,知道的人少,說不定還有油,排隊也沒這麼嚇人,就是路遠點”。
這消息至關重要!徐小言連忙道謝“太謝謝您了!我馬上過去!”她不再耽擱,立刻鑽回駕駛室,調轉車頭,朝着城市東郊駛去。
當她懷着忐忑的心情抵達宣城東郊的加油站時,發現這裏雖然也排着長長的車隊,但隊伍始終在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移動,秩序相對市內好了許多,至少沒有看到激烈的沖突,她長籲一口氣,融入車流,開始了漫長的等待,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三個小時在焦慮和期盼中流逝,終於,輪到她停在了油槍旁。
工作人員滿臉疲憊,動作卻還算利落,加油槍插入油箱,發出令人安心的液流聲,看着儀表盤上不斷跳動的數字,徐小言心裏飛快盤算,接下來的日子,社會秩序可能會加速崩塌,電子支付系統說不定哪天就癱瘓了,到時候握在手裏的現金才是硬通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