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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,足夠讓我淡忘一個人的模樣。
但我無比確信。
我從沒見過那樣好看的李啓烽。
這大概就是他說的,橘生淮南則爲橘,橘生淮北則爲枳吧。
高檔的國營飯店裏。
他西裝革履,正和一位衣着時髦的小姐談笑風生。
舉手投足間,遊刃有餘。
兩人吃着油膩膩的點心。
左手無名指上還戴着一枚明晃晃的戒指。
我恍惚了一下,記起他想要的西式婚禮是交換戒指的。
他們穿婚紗西服,跟我們鄉下的紅蓋頭完全不一樣。
就因爲他這幾句話。
寒冬臘月。
我借了好幾家人的布票,踩了半個月的縫紉機。
又熔了我娘留給我的銀鐲子。
婚紗西服,兩枚素戒。
是我可以在這個小村子裏給他最好的婚禮了。
可他不稀罕。
我跟了他整整三天三夜。
在他身後,我看到了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方。
他口中,那些我永遠不會懂的好。
就是這些,讓他義無反顧地拋棄了我嗎?
我不敢想,也不想去想。
直到最後一天,他和那位小姐去了一家平平無奇的書店。
像曾經對我一樣,跟她貼面耳語。
我突然繃不住了,在書店的櫥窗外哭了起來。
那是他曾許諾的,跟我一起過生日的畫面。
“等到時候我們考回首都上大學,我下課了就來接你。”
我點着頭:“那我們一起去逛書店,逛完就去國營飯店搓一頓,要三菜一湯。”
他笑:“生日,當然要有生日蛋糕,它是奶油做的,甜甜的,保證你吃過一次就忘不了。”
說這話的時候,他眼神炯炯。
我差點就信了。
“後來呢?”恬恬問我。
“後來......”我摩挲着肩上的燒傷疤,“書店失火了。”
無論我是如何篤定自己的失望,對他的痛恨。
我還是在那一刻沖進了火海。
李啓烽用西裝把那位小姐護在身下。
而我則脫下爹慶祝我考上大學特意給我買的的確良襯衫,沾了水捂着他的口鼻。
其實結局挺好的。
大家都相安無事,唯有我的一側肩膀被嚴重燒傷留了片疤。
以後不穿露肩的衣服倒也沒人知道。
話落,恬恬抹了抹眼淚:“姓李的也太不是東西了!”
她心疼地掀開我的針織外套,輕輕地摸了摸那道疤。
“奶奶,一定很疼吧。”
我搖搖頭,時間太久了,記不起來疼是什麼滋味了。
就像如果不是這幾封情書,我都快忘記李啓烽這個人一樣。
“那他......就沒給你個解釋嗎?”
恬恬的聲音都顫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