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談忠番外

作者:文野笑長生 分類:歷史古代 時間:2025-12-20
《笑談忠》由文野笑長生所撰寫,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故事,也是一部良心歷史古代著作,內容不拖泥帶水,全篇都是看點,很多人被裏面的主角何墨唐淵所吸引,目前笑談忠這本書寫了123921字,連載。

晨光將峽谷東側的崖壁染成赭紅色時,五人已站在鬼門道入口。

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峽谷兩壁如刀劈斧鑿,高約三十丈,最窄處僅九尺寬,僅容一馬勉強通過。岩層是沉積砂岩與礫岩的混合體,經千年風蝕,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,風穿過時發出嗚咽般的怪響。谷底並非平坦,而是由大小不一的卵石鋪成,石縫間有暗綠色苔蘚——這是地下水滲出形成的溼潤環境。

唐淵蹲下身,撿起一塊卵石。石頭表面光滑,是典型的河流沖刷痕跡。“古籍記載不虛,”他低聲道,“《元和郡縣志》說‘鬼門道本古河道,漢時改作軍道’。看這些石頭,至少被水流沖刷了上千年。”

何墨沒有接話。他正觀察岩壁上的鑿痕——每隔五步,就有兩個對稱的方孔,孔深約一尺,邊緣整齊。“棧道樁孔。”他手指撫過孔洞,“漢代戍卒在這裏修過棧道,後來廢棄了。”

“哥,你看這個。”舒傑在十步外招手。

衆人走過去。沙地上散落着七八支鏽蝕的箭簇,箭杆早已腐朽,但三棱形的鐵質箭頭還能辨認。唐淵撿起一支細看:“標準的漢弩箭,箭簇長一寸二分,帶血槽。這是軍制武器。”

烏蘭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。她指着箭簇旁半埋在沙裏的東西——那是一小塊染血的皮料,邊緣有白草部落特有的菱形縫線。

楊萬立刻蹲下,徒手扒開沙土。更多的碎片露出來:破碎的皮水囊、斷裂的骨匕手柄、還有半塊木牌。

木牌上刻着北莽文。

“中路勘測三隊·向導哈爾巴。”烏蘭念出上面的文字,聲音發顫,“哈爾巴叔叔……他是部落最好的獵人,一個月前被北莽兵抓走,說是要帶路去死亡沙漠……”

她拿起那截骨匕手柄。柄端刻着一個小小的狼頭——白草部落戰士的標記。手柄斷口新鮮,是被大力折斷的。

“這裏發生過搏鬥。”何墨檢查周圍痕跡。沙地上有拖拽的血跡,延伸到三丈外一處低窪地。他走過去,看見了屍體。

三具屍體半埋在沙中。兩名北莽兵仰面躺着,咽喉處都有骨匕刺入的傷口,深及頸椎。另一具是草原老者,俯臥在地,後背插着三支箭——箭杆塗成黑色。

烏蘭跪倒在老者身邊。她沒有哭,只是伸手輕輕拂去老者臉上的沙土。那是一張布滿風霜的臉,左頰有道舊疤,是年輕時與狼搏鬥留下的。眼睛圓睜着,死不瞑目。

“哈爾巴叔叔……”烏蘭用草原語低聲說着,合上了那雙眼睛。她從老者緊握的右手中取出半截骨匕——匕尖斷在北莽兵咽喉裏,手柄留在他手中。左手還死死攥着那塊木牌。

唐淵檢查箭矢:“箭簇塗黑,是爲了增加隱蔽性。但這黑色……”他用指甲刮下一點粉末,放在鼻前嗅了嗅,“有腥臭味。烏蘭,這是不是——”

“黑蝮蛇毒。”烏蘭的聲音冰冷,“見血封喉。他們抓叔叔帶路,用完就殺,連全屍都不想留。”

楊萬握緊了刀柄。他看見烏蘭的肩膀在微微顫抖,但她的背挺得筆直,像草原上不肯倒下的草。

“埋了吧。”何墨說。

五人合力挖了個淺坑。沒有工具,就用刀劍和手。沙地鬆軟,但下面的礫岩層堅硬,舒傑的手很快磨出血。沒人說話,只有刨土的聲音和風聲。

將哈爾巴的屍體放入坑中時,烏蘭從他懷中取出一小袋東西——是曬幹的肉條,用油紙包着,已經發硬。她將肉條放回叔叔胸口,低聲道:“路上吃。”

舒傑眼角有些發酸。

填土時,何墨突然抬手。

所有人都停下動作。

崖頂傳來三聲短促的哨音——鳥鳴般自然,但節奏過於規整。何墨臉色一變:“斥候哨。三點方位,五十丈。”

幾乎同時,兩側崖壁上垂下十餘條繩索。黑衣黑甲的士兵如猿猴般滑降,落地無聲,迅速散開呈半圓形包圍。動作迅捷專業,顯然是精銳。

楊萬數了數:二十人。全部身着札甲與鎖子甲復合的鎧甲,關節處用牛皮加固,既保證防護又不失靈活。彎刀刀身微弧,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刀柄裹着鯊魚皮防滑。每人腰間還掛着短弩,弩機上隱約可見刻字。

爲首者是個三十餘歲的漢子,面龐黝黑,左眉到下頜有道刀疤——呼延灼。他打量五人,目光在唐淵的官制玉佩和楊萬的軍服殘片上停留片刻,然後用帶着隴西口音的漢語開口:

“地圖交出來,給你們全屍。”他的視線轉向烏蘭,“那草原女人,右賢王點名要活的祭旗。”

“祭旗”兩個字像針一樣刺進楊萬耳中。他幾乎本能地向前一步,擋在烏蘭身前。左肩的傷口因這突然動作崩裂,血滲過繃帶,但他渾然不覺。

舒傑不動聲色地挪到唐淵側前方,用自己寬闊的後背擋住可能射來的冷箭。方天畫戟已橫在身前。

何墨快速掃視地形。左側十步外有處岩窟,入口狹窄,僅容兩人並行。他壓低聲音:“退進岩窟。那裏狹窄,他們人多的優勢發揮不出。”

唐淵正要點頭,楊萬突然吼道:“跟他們拼了!殺了這些畜生——”

“楊萬!”唐淵一把按住他肩膀,力道很大,“不將性命能白費在這裏!聽何墨的,撤!”

烏蘭也抓住楊萬的手臂:“他們人多,硬拼是送死!”

楊萬努力壓制住怒火,沒反駁。

五人向岩窟移動。蒼狼衛立刻合圍,但何墨與舒傑一前一後,劍戟配合,硬生生殺出一條通路。烏金劍專刺甲縫,方天畫戟橫掃逼退,兩人雖未言語,卻默契得如同共戰十年。

退入岩窟的瞬間,一支冷箭射來,直取唐淵後心。舒傑回身一戟,“鐺”地擊飛箭矢,但箭簇擦過他左肋,劃開皮甲,入肉一寸。

“舒傑!”何墨急喝。

“皮外傷!”舒傑咧嘴,但額角已滲出冷汗。

岩窟內比想象中深。入口狹窄,但內部逐漸開闊,是個天然溶洞。鍾乳石倒懸,地面溼滑,有地下水從石縫滲出,形成大大小小的水窪。

“繼續往裏!”唐淵舉着火折子在前引路。光線昏暗,只能看清三丈內的景象。

走了約二十丈,前方出現岔路。左路向上,坡度陡峭;右路向下,隱約有水流聲。何墨蹲下檢查地面痕跡:“左路有新鮮腳印,不超過一天。右路……腳印更舊,但地面溼潤,可能有水源。”

“走右路。”烏蘭說,“楊萬需要換藥,傷口又裂了。”

話音剛落,後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追兵進來了。

“快!”唐淵率先沖向右路。

通道向下傾斜,越來越溼滑。楊萬因左肩劇痛,腳下不穩,第三次滑倒時,舒傑一把將他拽起,半扶半拖地往前跑。

前方出現微弱光亮。不是出口的光,而是某種瑩綠色的冷光,來自岩壁上生長的苔蘚。借着這光,衆人看見通道盡頭是個較大的洞室,中央有潭積水。

“停下。”何墨突然說。

他盯着水面。潭水清澈,但水下隱約有東西——不是魚,是某種規則的幾何形狀。

唐淵也看到了。那是石板,人工鋪設的石板。雖然長滿青苔,但邊緣筆直,絕不是天然形成。

“下面有建築。”何墨深吸一口氣,“漢代戍堡。我們可能找到龍城的前哨了。”

話音未落,後方追兵已至洞口。

“跳下去!”何墨當機立斷,“舒傑,你帶楊萬先下,我斷後!”

舒傑沒有猶豫,一把攬住楊萬的腰,縱身躍入水潭。水花四濺。唐淵緊隨其後,烏蘭看了何墨一眼,也跳了下去。

何墨轉身面對追來的蒼狼衛。洞口狹窄,僅容兩人並行,這給了他機會。烏金劍起手式擺開,不是進攻,而是防守——烏衣劍法中的“鐵鎖橫江”,專爲以少守隘。

第一個蒼狼衛沖進來,彎刀劈下。何墨不格不擋,側身讓過刀鋒,劍尖如毒蛇吐信,刺入對方腋下甲縫。那裏是鎖子甲最薄弱處,劍鋒透入,那人悶哼倒地。

第二個第三人同時沖入,何墨劍招一變,左右連點,逼退二人。但他知道不能久戰,追兵只會越來越多。

他虛晃一劍,轉身躍入水潭。

入水的瞬間,他聽見上方傳來呼延灼的怒吼:“放箭!射死他們!”

但箭矢入水後力道大減,僅劃破了他的衣袖。

水下,何墨看見舒傑正拖着楊萬往深處遊。潭底果然有石板鋪就的通道,通向一堵石牆——牆上有道裂縫,寬僅尺餘,但足夠人通過。

五人依次鑽過裂縫,進入另一個空間。

這裏沒有水。是個幹燥的磚石建築,拱頂高達兩丈,立柱粗壯,雖然部分坍塌,但主體結構完整。空氣中彌漫着塵土和朽木的味道。

火折子重新點燃,照亮四周。

“這是……”唐淵環顧,聲音因激動而發顫,“漢代戍堡!看這青磚,長一尺二寸、寬六寸、厚三寸,是漢武帝時期官窯的規制!還有這拱券結構……”

他走到一堵牆前,拂去塵土,露出牆上的刻字。字跡是漢隸,雖已模糊,但尚可辨認:

“征和四年,陽關都尉李陵奉大將軍令築此堡,號‘龍城左闕’。儲糧三千石,兵甲五百副,成卒二百人,以衛白龍道。”

“李陵……”唐淵喃喃道。那個在歷史上背負“降將”污名的將軍,原來曾在此戍守。

舒傑在牆角有發現:“哥,來看這個。”

那是一堆人骨,呈蜷縮狀靠在牆角。骨骼旁有鏽蝕的短劍,劍尖指向自己的肋骨——自刎的痕跡。骸骨身上的皮甲早已腐朽,但胸甲位置有個銅牌,刻着“戍卒王平”。

“寧死不降。”何墨輕聲說。

五人沉默。在這個埋骨兩千年的地方,生與死的界限變得模糊。那些戍卒、那些追兵、那些死在途中的人,他們的血都流在同一片土地上。

“分頭探查。”唐淵恢復冷靜,“何兄、舒傑,你們查東區。楊萬、烏蘭跟我查西區。一刻鍾後在此匯合,找出路。”

——

東區是個兵器庫的遺跡。

何墨與舒傑踏入時,腳下傳來“咔嚓”聲——踩碎了鏽成鐵渣的甲片。火光照亮四周:牆邊立着木架,早已朽爛倒塌,散落着青銅弩機、三棱箭簇、環首刀的殘骸。大多數鐵器已鏽蝕不堪,但青銅制品保存相對完好。

“哥,你看這個。”舒傑從一堆箭簇中撿起個東西。

是個銅制腰牌,刻着“陽關戍卒·第三隊”。背面有字:“永光元年領”。

“永光元年……公元前43年。”何墨推算道,“漢元帝時期。這堡壘使用時間不短。”

他們繼續深入。穿過一道拱門,進入另一個房間。這裏像是營房,有土炕遺跡,炕上還鋪着腐爛的草席。牆角堆着陶罐,罐口密封,舒傑小心地打開一個——裏面是碳化的粟米,一碰就碎成粉末。

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的壁畫。雖然褪色嚴重,但還能看出輪廓:士兵列隊、戰馬嘶鳴、還有西域胡商牽着駱駝的場景。壁畫一角有題記,何墨湊近細看:

“元康三年春,匈奴三千騎犯境。都尉李將軍率戍卒二百、民夫三百,據堡死守七日,斃敵五百。後援至,敵退。將軍令:凡戰死者,錄其名於壁,享後世香火。”

下面果然刻着幾十個名字,每個名字後面都寫着籍貫:隴西、天水、安定、敦煌……

“都是好漢子。”舒傑悶聲道。

何墨沒說話。他想起了父親。何靖當年也是戍邊將領,也在這樣的堡壘裏住過,也曾在牆上刻下陣亡士卒的名字。然後某一天,他成了“叛將”,名字被從所有官方記錄中抹去。

“繼續找。”何墨轉身,“看看有沒有出口。”

與此同時,西區。

唐淵、楊萬、烏蘭踏入的似乎是糧儲區。地面上有數十個圓形地窖口,以石板覆蓋。烏蘭撬開一塊石板,窖內傳來黴味——粟米早已碳化,但陶罐封存的液體卻意外地沒有完全揮發。

“是酒。”唐淵聞了聞,“漢代‘酎酒’,用密封陶罐可保存多年。看來這裏的戍卒日子不差。”

楊萬靠坐在牆邊,臉色蒼白。左肩的傷口需要重新處理,烏蘭正在幫他拆開浸血的繃帶。傷口果然崩裂了,皮肉外翻,滲着血和膿液。

“忍着點。”烏蘭從懷中取出最後一點金瘡藥,小心撒上。藥粉刺激傷口,楊萬咬緊牙關,額角青筋暴起,卻沒哼一聲。

“好了。”烏蘭包扎完畢,“但藥不多了,必須盡快找到出路。”

唐淵正在檢查另一面牆。牆上也有刻字,但內容不同:“征和五年秋,大將軍令:龍城八門鎖已成,啓鎖需八虎符。陽關符授都尉李陵,見此令者,當集齊八符,依五行相生之序,於月滿之夜啓武庫。庫中天工秘錄,關乎國運,慎之重之。”

下面列出八虎符的名錄:陽關都尉符、樓蘭王符、精絕侯符、大宛王符、烏孫王符、且末侯符、小宛侯符、戎盧侯符。

末尾還有一行小字:“樓蘭符隨公主入漢後失;餘六符失於征和五年匈奴破西域之亂。”

“八虎符……”唐淵喃喃道。他從懷中取出烽燧所得的那枚青銅虎符,與牆上描述比對:長三寸、虎形、錯金銘文“陽關都尉”,背面陰刻“李”字。

完全吻合。

“所以這就是八符之一。”楊萬撐起身子,“李陵當年派信使攜符求援,信使戰死烽燧,虎符落入我們手中。”

烏蘭突然說:“我娘是樓蘭後裔。她臨終前提過‘王室信物’,會不會就是樓蘭虎符?”

唐淵點頭:“極有可能。但眼下不是找虎符的時候——”他頓了頓,“你們聽。”

遠處傳來鑿擊聲。沉悶而有節奏,是從他們進來的方向。

“追兵在破拆入口。”唐淵臉色凝重,“水潭那條路可能被堵了,他們在找其他入口。”

“這裏應該有別的出口。”烏蘭站起身,仔細檢查地面。她走到房間中央,用腳試探石板。突然,她停下:“這塊石板是鬆的。”

三人合力撬開石板,下面露出向下的石階。深不見底,有冷風從下方涌上。

“下去看看。”唐淵率先踏上石階。

石階盤旋向下,約二十級後,進入一個更大的空間。這裏保存得相當完好:青銅燈台立在四角,燈盤內還有凝固的動物油脂;中央有沙盤,以不同顏色的沙土堆出山川地形;牆邊兵器架上,幾柄環首刀雖鏽但形制完整。

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正中的坐屍。

一具身着魚鱗甲的骸骨端坐在案幾後,保持執筆書寫的姿勢。鎧甲胸前有護心鏡,鏡面刻“陽關都尉”。屍骨前的案幾上攤開一幅羊皮地圖,旁有竹簡、毛筆、硯台。硯台裏的墨早已幹涸,但毛筆尖還蘸着黑色——仿佛寫字的人剛剛擱筆。

唐淵肅然起敬。他抱拳行禮,然後才上前查看。

羊皮地圖繪制的是白龍道全貌,標注之精細遠超他們手中的殘圖。而竹簡上的內容,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“征和四年九月,大將軍密令。”唐淵輕聲誦讀,“龍城八門鎖已成,啓鎖之鑰乃八枚虎符,分授西域八國盟主及陽關、玉門、敦煌三都尉。陽關虎符授都尉李陵,見此令者,需集齊八符,依五行相生之序,於月滿之夜開啓武庫。庫中天工秘錄,關乎國運,慎之重之。若符不全而強啓,則地宮永封,遺寶盡毀。”

他翻到下一片竹簡,上面是清單:八虎符名錄及持符者。與牆上刻字基本一致,但多了備注:

“陽關都尉符·李陵持(現存此堡)

樓蘭王符·隨光化公主入漢後失(疑藏長安)

精絕侯符·精絕國滅後失(傳言流入草原)

大宛王符·大宛國滅後失(或隨汗血馬入漢)

烏孫王符·烏孫內亂後失(可能在西域某部)

且末侯符·且末國滅後失(沙漠古城或存)

小宛侯符·小宛國滅後失(疑在羌人手中)

戎盧侯符·戎盧國滅後失(雪山神廟或藏)”

最後一片竹簡字跡不同,更潦草,像是倉促寫就:

“征和五年秋,匈奴大軍圍堡。糧盡援絕,士卒死傷過半。餘命信使攜陽關符求援,自知不免。然大將軍遺命不可違,故焚糧毀械,自戕殉國。後世若有緣至此,當知李陵非降將,實爲保全殘卒假意歸順。然此身已污,無顏見先帝於九泉。唯望八符重聚,龍城再開,天工秘錄惠澤蒼生,則陵雖死無憾矣。——陽關都尉李陵絕筆”

房間裏死一般寂靜。

許久,舒傑喃喃道:“李將軍……原來是這樣……”

何墨看着那具保持尊嚴的骸骨,想起了父親。何靖當年是否也這樣,在絕境中做出選擇,然後被歷史誤解?

唐淵小心翼翼收起竹簡:“這些是重要的史料。李將軍的冤屈,總有一天要昭雪。”

“但現在,”楊萬說,“我們得先活下來。”

話音未落,上方傳來巨響。碎石落下,煙塵彌漫——追兵找到入口了。

“看這裏!”烏蘭指向沙盤。沙盤上有可轉動的部件,她試着轉動其中一個,牆壁突然傳來機括轉動的“咔噠”聲。

一側牆壁翻開十幾個暗格,露出鏽跡斑斑的弩機。漢代“伏弩”機關,雖然歷經兩千年,但仍有幾具弩機的弓弦未完全腐朽。

“能用!”烏蘭眼睛一亮。她快速檢查弩機,三具還能上弦。箭槽裏還有箭矢,雖然箭杆腐朽,但鐵質箭頭完好。

“我箭術最好,我來控弩。”烏蘭說。

舒傑已扛起畫戟站到入口處:“我堵門!一夫當關!”

何墨走到他身邊:“舒傑,我跟你一起。唐兄護住楊萬和烏蘭。”

楊萬掙扎着想站起來:“我能戰——”

“你的任務更重要。”唐淵按住他,將羊皮地圖和竹簡塞進他懷中,“保護這些。這是我們舍命換來的東西,也是李將軍的遺願。”

楊萬看着懷中的物件,又看看自己纏滿繃帶的左臂,最終咬牙點頭。

上方,腳步聲已近。

——

第一個蒼狼衛沖下石階的瞬間,烏蘭扣動了弩機。

“嘣”的一聲悶響,弩箭激射而出。雖然弓弦力道不足全盛時三成,但五步距離內仍足以致命。箭矢射入那士兵面門,他向後栽倒,連帶撞翻了後面兩人。

但更多的士兵涌下來。舒傑怒吼一聲,方天畫戟橫掃,將三人逼退。戟刃劃過鎧甲,火星四濺。何墨的烏金劍如毒蛇出洞,專刺咽喉、腋下、膝彎等甲縫薄弱處,每一劍都見血。

然而敵人太多了。短短十息,已有十餘人沖入房間,後面還有更多。呼延灼的身影出現在石階口,他看了一眼戰局,冷笑道:“困獸之鬥。”

他揮手,五名弩手上前,短弩對準何墨與舒傑。

“趴下!”唐淵急喝。

何墨與舒傑同時伏身。弩箭擦着頭頂飛過,釘在身後的牆壁上。但這一瞬的間隙,蒼狼衛已沖得更近。

舒傑暴起,畫戟一記“震嶽八訣·開山式”猛砸地面。石板碎裂,碎石飛濺,逼退正面敵人。但他左肋的傷口因此崩裂,血迅速浸透繃帶。

何墨見狀,劍法陡然變得狂暴。不再是精巧的刺擊,而是大開大合的劈砍——這是烏衣斥候營的“破陣劍”,沙場戰陣的殺人技,每一劍都帶着同歸於盡的氣勢。他連殺三人,逼得呼延灼不得不親自上前。

雙刀對單劍。呼延灼左手刀勢大力沉,右手刀刁鑽狠辣,顯然是久經戰陣的高手。何墨劍法雖精,但連番惡戰已消耗太多體力,漸漸落了下風。

“哥!”舒傑想回援,但被三名蒼狼衛纏住。

關鍵時刻,烏蘭的第二支弩箭射出。箭矢直奔呼延灼面門,逼得他急退格擋。何墨趁機一劍刺中他右腿,雖被脛甲所阻未深,但已讓他行動一滯。

“退!退到裏面!”唐淵大喊。

衆人邊戰邊退,退向房間深處。那裏有道窄門,僅容一人通過。何墨最後一個退入,舒傑立刻用畫戟頂住門板——外面傳來撞擊聲,但一時撞不開。

“這裏……有通風口。”烏蘭指着上方。天花板有條裂縫,月光從裂縫滲入,形成一道光柱。

何墨躍起,用劍鞘捅開裂縫旁的朽木。更多月光灑下,也露出了裂縫外的景象——是個半露天的平台,位於崖壁中段。

“上去!”他率先躍出,然後回身拉其他人。

平台約十丈見方,三面是懸崖,一面是他們上來的缺口。殘存的木制瞭望塔架倒在一邊,塔架旁有棧道殘跡,通往峽谷另一端。但棧道腐朽嚴重,主梁已被蟲蛀空,木板殘缺不全。

“棧道能通到對面。”烏蘭檢查後說,“但只能承受一人重量,而且需要輕功好的人先過去固定繩索。”

誰先過?

何墨輕功最佳,但他搖頭:“我過去沒用,需要力氣大的在對面拉繩索。舒傑,你去。”

舒傑一愣:“哥,你——”

“別廢話!”何墨罕見地嚴厲,“你肋骨有傷,留在這裏也是累贅。過去,固定繩索,接應後面的人!”

舒傑張了張嘴,最終點頭。他走到棧道起點,深吸一口氣,縱身躍出。三丈寬的缺口,他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劃出弧線,重重落在對面崖壁的平台上。落地時腳下碎石滾落,但他穩住身形,反手拔出短刀插入岩縫固定,然後拋出隨身攜帶的繩索。

“唐兄,第二個。”何墨說。

唐淵沒有推辭。他知道自己的輕功平平,但此刻不是謙讓的時候。他抓住繩索,踏上棧道。腐朽的木板在他腳下發出“吱呀”呻吟,走到一半時,一塊木板突然斷裂——

“小心!”楊萬和何墨同時抓住繩索另一端,拼命後拉。唐淵懸在半空,腳下是三十丈深的峽谷。兩人合力將他拉回平台,何墨虎口崩裂滲血,楊萬左肩的傷口徹底撕裂,血如泉涌。

“一次只能過一人,”烏蘭臉色蒼白,“重量要均勻,間隔至少十息讓棧道回彈。”

她第三個過。草原女兒的輕盈在此刻展現,她如燕子般掠過棧道,穩穩落在對面。舒傑一把接住她,兩人迅速固定繩索。

楊萬第四個。他左臂幾乎廢了,只能用右手抓住繩索,一點點往前挪。速度極慢,每一步都伴隨着木板的呻吟。

就在他走到棧道中段時,對面崖壁的陰影裏,一道寒光閃過。

那是一具弩機。弩手藏身在岩縫中,弩機正是中原“蹶張弩”,箭矢塗黑——與射殺哈爾巴的箭一模一樣。

“楊萬趴下!”烏蘭的嘶喊劃破夜空。

楊萬本能地想趴下,但棧道狹窄,趴下就可能墜落。他猶豫了半息。

就這半息,弩機扣動。

箭矢破空。

時間仿佛凝固。

烏蘭看見了箭矢的軌跡,看見了弩手猙獰的臉,看見了楊萬茫然的表情。她沒有思考,身體已做出反應——從對面平台躍出,撲向棧道上的楊萬。

躍出、空中推開楊萬、箭矢入體。

三個動作發生在同一刹那。

“噗”的一聲悶響。箭從烏蘭右胸射入,左背穿出,貫穿肺葉。塗在箭杆上的黑蝮蛇毒遇血即溶,迅速滲入血脈。

兩人摔在棧道上。腐朽的木板承受不住這沖擊,咔嚓斷裂,兩人向下墜去——

“抓住!”舒傑的吼聲如雷。他半個身子探出懸崖,左手死死抓住楊萬的腰帶,右手抓住斷裂的棧道主梁。木梁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,但竟沒斷。

何墨已從平台躍下。不是通過棧道,而是直接沿着崖壁攀爬——手指扣進岩縫,腳尖尋找支點,三息便到兩人身邊。他一手抓住烏蘭,一手抓住楊萬,三人重量全掛在舒傑手上。

“拉!”唐淵在對面喊。他也躍上了棧道,不顧危險跑到斷裂處,抓住何墨的手臂往上拉。

四人合力,終於將楊萬和烏蘭拉回平台。

但已經晚了。

烏蘭躺在楊萬懷裏,每呼吸一次,都有血沫從口鼻涌出。那是肺葉被貫穿後的血氣胸,血堵塞了氣道。她右胸的傷口迅速變黑潰爛,黑蝮蛇毒正在破壞她的血液和神經。

“烏蘭……”楊萬的聲音在顫抖。他想按住傷口,但血從指縫涌出,根本止不住。

烏蘭看着他,嘴角竟有一絲笑意。她抬起手,摸了摸楊萬的臉頰,手很涼。

“別慌……”她的聲音很輕,帶着血沫的咕嚕聲,“草原的女兒……見過太多死了……”

她又咳出一口血,血染紅了楊萬的前襟。

“替我看看……中原的春天……”她喘息着,眼神開始渙散,“告訴我……梅花是不是真的……香得像夢……”

她從懷中摸出那枚銀鈴。白銀打造的鈴身沾滿了血,但她用袖子擦了擦,塞進楊萬手裏。

“掛在……最高的敖包上……”她的氣息越來越弱,“讓風……帶它回家……”

楊萬握緊銀鈴,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。他想說話,但喉嚨像被什麼堵住,發不出聲音。

烏蘭用最後的力氣,解下頸間的骨雕狼牙項鏈。她將狼牙按在楊萬掌心,手指因用力而顫抖。

“這是我阿爸的……白草部落……以後……交給你了……”

她的淚水突然決堤,她想抓緊楊萬,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:

“楊萬……我害怕……楊萬……我還不想……死……楊萬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楊萬不知所措的抱着她,一股莫名的焦急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

“楊萬……大家……要活……”

她的手垂下了。眼睛望着峽谷上方的月亮,瞳孔漸漸擴散,但嘴角仍帶着那絲笑意,仿佛看見了草原的星空,看見了阿爸和娘在等她。

楊萬整個人僵住了。他抱着烏蘭逐漸冰冷的身體,一動不動。然後,渾身開始劇烈顫抖,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嗚咽,但哭不出聲,只是不停地抖。

何墨的眼睛瞬間紅了。他轉身,看向弩手藏身的位置。烏金劍在月光下泛起冷光,他縱身躍起,不是通過棧道,而是直接攀爬崖壁——手指扣進岩縫,腳尖一點,身體如壁虎般上升,速度之快,竟在崖壁上留下殘影。

弩手正要裝第二支箭,看見何墨如鬼魅般撲來,嚇得轉身想逃。但何墨的劍已到。不是刺,不是砍,而是“削”——劍鋒貼着岩壁劃過,削斷了弩手的腳筋。那人慘叫倒地,何墨一腳踩碎他的弩機,劍尖抵住他咽喉。

“誰派你的?”何墨的聲音冷得像冰。

弩手獰笑,突然咬向衣領——那裏藏着毒囊。但何墨比他快,劍尖一挑,挑飛毒囊,順帶削掉他半截舌頭。

“說。”

弩手滿嘴是血,含糊地吐出一個詞:“羅……網……”

何墨瞳孔驟縮。羅網,王玹雇的殺手組織。他們不僅混入北莽軍,還要確保使節團全滅。

劍光一閃,弩手咽喉多了一個血洞。

何墨轉身,看見舒傑正抱着斷裂的棧道主梁,想從對面跳回來拼命。“舒傑!站住!”唐淵厲聲喝止,“棧道要塌了!”

果然,主梁發出最後一聲呻吟,徹底斷裂。半截棧道墜入深谷,轟然巨響在峽谷中回蕩。

對面平台上,舒傑急得用拳頭砸岩壁,拳面血肉模糊:“楊萬!你他娘還是個男人就站起來!烏蘭姑娘不想看你這樣!”

楊萬仍抱着烏蘭,一動不動。

唐淵走到他面前。沒有安慰,沒有軟語,而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。

清脆的耳光聲讓楊萬抬起茫然的眼。

“看着她!”唐淵抓住他衣領,一字一句,聲音嘶啞,“烏蘭姑娘最後一眼看的是月亮,不是你的眼淚!她選擇死,是爲了讓你活!你現在的樣子,配得上她的死嗎?!”

楊萬怔怔地看着烏蘭安詳的臉。

何墨從崖壁躍回平台,左肩新增一道刀傷——剛才斬殺弩手時,呼延灼偷襲所致。他靠牆坐下,臉色蒼白但眼神清明:

“楊萬,我妹妹死時,我也想過死。但活着的人,要替死者完成未竟之事。”這是他第一次當衆提及妹妹,“你腕上的銀鈴每響一次,就是烏蘭在說‘活下去’。”

舒傑在對岸大吼:“你得活着!才能把那鈴掛到最高的敖包上!對不對?!”

楊萬低頭,看着手中染血的銀鈴。鈴身映着月光,反射出微弱的光澤。他輕輕搖了搖,鈴響清脆,在寂靜的峽谷中格外清晰。

每一次鈴響,都像烏蘭在笑。

他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。再睜開時,眼中仍有悲痛,但多了某種堅硬的東西。他將烏蘭輕輕放平,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她身上。然後跪地,磕了三個頭。

額頭觸地時,一滴淚落在石板上,但只有一滴。

起身,他將銀鈴系在自己左手腕上。鈴隨動作輕響,仿佛烏蘭在說話。

“我會活下去。”他的聲音嘶啞,但堅定,“我會把鈴掛到最高的敖包上。我會找到樓蘭故國,集齊八枚虎符,打開龍城。”

他頓了頓:“但現在,先送信回雁門關。這是她阿爸、她叔叔、她……用命換來的消息。”

——

呼延灼沒有再進攻。

何墨斬殺弩手展現出的瘋狂,以及棧道的徹底斷裂,讓蒼狼衛暫時退卻。他們需要時間重新部署,而這段時間,足夠五人做很多事。

平台深處有個山洞,入口隱蔽。何墨探查後確認安全,衆人將烏蘭的遺體移入洞中。

山洞幹燥,有通風口。唐淵用劍在石壁上刻字:“白草烏蘭,忠勇仁善,歿於國事。友:唐淵、何墨、舒傑、楊萬敬立。”

他們將烏蘭安放在最深處平坦的石台上,以石塊壘砌簡易墓穴。沒有鮮花,沒有祭品,只有戰士的敬意。

楊萬割下自己一縷頭發,放入烏蘭手心。中原習俗,結發爲夫妻。雖然他們未成婚,但在他心裏,她已經是他的妻子。

“等我回來,”他低聲說,“帶你回草原。”

何墨放下一枚從遺址取的漢代箭簇。勇士該有兵刃陪葬。

舒傑放下半塊幹糧——他隨身帶的最後一點食物。他學着烏蘭的模樣:“路上……別餓着。”

唐淵以劍刻完碑文,退後三步,抱拳行禮。

封穴前,楊萬最後看了烏蘭一眼。她面容安詳,像睡着了。他將銀鈴系回腕上,鈴身還帶着她的體溫。

“走吧。”何墨說。

但楊萬沒動。他取出那枚根部有九道極細的環形刻痕的骨雕狼牙項鏈。

他想起烏蘭哼過的草原民謠。她曾笑着說:“娘說這曲子能打開世界上所有的鎖,我才不信呢。”

現在他信了。

“我要幫她完成...”楊萬聲音顫抖。

他看向三人:“等打完仗,等王玹倒台,等朝廷重設西域都護府——屆時,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尋訪古國遺跡,集齊八虎符。然後幫烏蘭完成她的使命”

“在那之前,”何墨說,“先送信。這是當務之急。”

四只手疊在一起。上面沾着血、塵土、還有未幹的淚水,但握得死緊。

“同生共死。”唐淵說。

“同生共死。”三人應和。

誓言在洞中回蕩。不是豪言壯語,只是簡單的四個字,但重若千鈞。

山洞另一端有出路——是條地下河。漢代戍卒設計的最後逃生通道。水流湍急,但河道相對平直。

他們以皮囊充氣、朽木爲筏,順流而下。黑暗中只有水聲和喘息聲,無人說話,但彼此照應:舒傑護着楊萬,何墨在前探路,唐淵斷後。

多次撞擊岩壁,多次險些翻覆。舒傑爲護住精神恍惚的楊萬,用自己後背撞開岩石,肋骨傷加重,每次呼吸都帶着劇痛,但他咬牙硬撐。

約兩刻鍾後,前方出現光亮。

出口是峽谷東側山腳的隱蔽水潭。五人爬上岸時,天已微明。

鬼門道被甩在身後十裏。

眼前是丘陵地貌,遠眺可見漢代長城的殘跡——土垣蜿蜒,烽燧基座依稀可辨。更遠處,雁門關方向升起三道狼煙,筆直沖上清晨的天空。

“烽火傳訊……”唐淵激動,“三道煙代表‘敵軍大規模集結’。李將軍已經知道了!”

但何墨指向山下平原:“看那裏。”

衆人順他所指望去,都倒吸一口涼氣。

山下,黑壓壓的營帳連綿如雲,望不到邊。唐淵目測估算:每帳住十人,營帳約三千頂,即三萬戰兵。加上輔兵、民夫,總數不下五萬。

中央大纛高懸,北莽文繡着:“右賢王·安”。

更遠處,死亡沙漠方向煙塵滾滾——那是西路奇兵正在向龍城方向集結。

現實如山壓來。僅憑一封密信,能否讓朝廷相信如此規模的入侵?能否及時調兵?王玹會如何阻撓?

“先隱蔽。”何墨低聲道。

正要躲入灌木叢,側面山坡突然站起十餘人。全部身着邊軍皮甲,弩箭齊刷刷對準他們。

爲首校尉喝問:“春風不度玉門關!”

唐淵立刻答:“羌笛何須怨楊柳!”

校尉鬆口氣放下弩:“唐大人?末將趙勇,奉李牧將軍密令,在此等候七日了!”

原來李牧接到沈薇傳訊(商隊信鴿),提前派最信任的親兵隊潛入邊境接應。趙勇帶來馬匹、傷藥、幹糧,還有關鍵情報:

“王玹丞相三日前下令,命將軍‘不得擅啓邊釁,以待和談’。將軍抗旨不從,現在朝中彈劾奏章滿天飛。”

“但將軍說:‘將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’他已秘密調集周邊三郡府兵,但需朝廷正式調令才能動用邊軍主力。”

“另外……將軍讓末將轉告:朝中有人欲對唐大人不利,回京後務必小心。”

唐淵握拳:“果然是王玹……”

何墨冷笑:“回到中原,第一件事就是收集證據,扳倒他。”

楊萬默默包扎傷口。腕間銀鈴隨動作輕響,他低頭看了一眼,眼神堅定。

趙勇牽來馬匹。四人四騎,在十名邊軍護衛下,向雁門關方向馳去。

晨光中,並騎時的對話簡短卻溫暖。

舒傑咧嘴笑,盡管每笑一下都扯動肋骨的傷:“等到了關裏,老子要先吃一只烤全羊!”

何墨瞥他一眼:“傷沒好前,只準喝粥。”

唐淵望向遠方烽煙:“回京後,我要上奏重設西域都護府。屆時……楊萬,你願爲將,西出陽關嗎?”

楊萬握緊繮繩,腕鈴輕響:“願。”

最後回望,鬼門道在朝陽中只是一個黑色的缺口,仿佛一張巨口,吞噬了鮮血與愛情,吐出了使命與誓言。

四人四騎,馳向烽煙將起的邊關。

身後是埋骨之地,是未冷的誓言,是等待完成的遺願。

身前是鐵血戰場,是朝堂暗箭,是三十萬百姓的生死。

楊萬腕上的銀鈴隨着馬蹄起落,發出清脆卻又沉重的聲響。

每一次鈴響,都像烏蘭在說:

替我看看中原的春天。

替我守住這片土地。

替我……好好活着。

朝陽完全躍出地平線,金光灑遍山河。

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,仿佛四個巨人,奔向注定被血與火洗禮的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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