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姐湊趣道:"憑三弟的才幹,在哪裏不是拔尖的?日後飛黃騰達了,可別忘了提攜嫂子一把。"
"嫂子說笑了。"賈銜謙遜道,"不過是托祖上福蔭罷了。"
"這話很是。"賈母心下稍慰。這孫子雖有時失禮,倒還明白事理。
“老太太,宴席已備好。”鴛鴦進屋稟告。
“先用膳吧,餘事容後再議。”賈母說道。
因都是自家骨肉,未設屏風分隔,宴席直接擺在院落中。
主賓席上,賈赦、賈璉、賈政、寶玉、賈珍陪着賈銜落座。賈赦面色酡紅,頻頻舉杯勸酒。賈銜來者不拒,以他的體魄堪稱海量。
賈璉悶悶飲着酒,眼見庶弟風光無限,自己這嫡子竟插不上話。
賈珍父子只顧討好賈銜,不斷敬酒說奉承話。寧國府本就不在意榮國府的嫡庶之爭。
酒意上涌的賈赦瞪着賈璉:"沒出息的東西!就你這般德行還想襲爵?"
此言驚得賈璉手中酒杯險些跌落。衆人都變了臉色,連賈母也暗自憂慮——若讓寶玉襲爵恐非幸事,璉兒當家尚能照拂二房;若賈銜掌權,只怕自己百年後寶玉處境堪虞。
賈銜望見兄長慘白的面容,及衆姊妹憂慮的目光,不禁自嘲:這個突然出現的兄長,終究比不得自幼相伴的璉哥哥。
遠處炒豆欲前又止的關切神情,倒讓賈銜心頭微暖,對她輕輕搖頭示意。
“父親這是酒喝多了,歷來長幼尊卑有序,再說璉二哥哥也沒什麼大錯。父親還是先回房歇息吧。”賈銜示意仆人攙扶賈赦回東院。
記憶中本就疏遠的親情,如今又添了幾分疏離。
“三弟,我……”賈璉面露愧色。
“二哥哥只要光明磊落,這爵位自然穩穩當當。”賈銜截住話頭。
“今日酒量欠佳,就不陪二哥哥了,告辭!”他朝賈母方向行了一禮,轉身離去。炒豆急忙跟上。
衆人這才醒悟方才言行確實不妥。賈母嘆息道:“老了,不擾你們了。”扶着鴛鴦也離開了。
林黛玉輕蹙眉頭:“到底傷了和氣。”探春接道:“這也難免,我們與璉二哥哥朝夕相處,自然更關切些。”
“情理雖如此,卻終究顯得生分。來日方長,三哥哥應是明理之人。”黛玉寬慰道。
惜春突然道:“我倒覺得三哥哥更好呢!”衆女相視莞爾。
賈銜走在回廊上,望着庭中落葉自嘲:"何苦計較?血脈至親尚分親疏,何況初見之人。"轉身見小丫鬟滿臉擔憂,不禁失笑。
"這般盯着爺作甚?"
"三爺別難受,炒豆永遠跟着您!"小丫頭急道。
"傻丫頭,爺高興還來不及。"他輕彈少女額角,"從前不也過來了?如今日子紅火,何必爲這些煩心。"
炒豆眼睛彎成月牙:"姑娘們都和善,日久見人心呢!三爺可要用些點心?"
"怕是某只饞貓想吃糕點了。"賈銜笑着戳穿她的小心思。
"三爺淨胡說。"說完便快步跑開了。
賈銜暗自思忖,看來猜對了,是饞嘴丫頭炒豆想吃美味了。
自賈銜受封爵位後,炒豆的好日子就來了。如今身份不同,廚房沒人敢怠慢,想吃什麼隨便拿。這幾日連臉蛋都圓潤了些。
"喲!炒豆姑娘來了,有事吩咐小丫頭們傳話就好,何必親自過來?"廚房柳五家的笑臉相迎。
"那可不行。我是三爺的貼身丫鬟,哪能不上心?"炒豆驕傲地昂着頭,仿佛大丫鬟是多尊貴的身份。
柳五嫂子嘴角微抽,面上仍帶笑:"姑娘可真是盡職。"
"三爺剛從邊關回來,事事都要仔細。"炒豆一本正經道。
"不知三爺今日想吃些什麼?"
"等我嚐過哪道菜可口,再給三爺送去。"炒豆盯着滿桌菜肴直咽口水。
柳嫂子暗中翻個白眼。這幾日都是如此,名義上試菜,實則是來蹭吃蹭喝。
"這是新做的菜式,姑娘嚐嚐合不合胃口?若覺得好,就給三爺送去。"眼下這小祖宗誰都不敢得罪。特別在三爺宣布認她作妹妹後,榮國府更沒人敢招惹。
畢竟三爺是戰場歸來的煞神,據說斬殺數千女真人。如今又封了一等子爵,府裏除賈母外就數他最尊貴。
待炒豆吃得差不多,便指揮小丫頭們裝好幾碟精致小菜,提着食盒,打着飽嗝回去了。
回到院裏,在劍梅劍蘭協助下擺好飯桌,蹦蹦跳跳去找賈銜。
賈銜用過飯,獨自在書房 ** 沉思。眼下女真人短期內不會來犯,留在邊關也無甚作爲。
經的文本如下:
望着皇宮的方向,賈銜思索着聖意爲何。天子話中透露的意味,似乎是打算讓他留在京中。若真如此,不外乎兩個去處:兵部或是殿前司。
殿前司掌神京防務,轄三衛共三十萬精兵。以其官職推算,最可能擔任指揮使一職,統十萬雄兵,權勢頗重。
若入兵部,恐怕僅得閒職虛銜。但賈銜自信以己之才,邊關若起烽火,天子定當重用。思量明白前程之後,他便安然就寢。
晨光微熹時,劍梅來報:"三爺,林姑娘來訪。"
"快請。"賈銜起身相迎。
廳堂中已立着位佳人,正偏首望來。但見其眸含秋水,靜若幽蘭,行動間似風拂細柳。正是曹公筆下那位心竅玲瓏,病容更勝西子的佳人。
"呆子,看什麼呢?"林黛玉雙頰微紅,纖手在他眼前輕晃。
賈銜忙施禮賠罪:"唐突妹妹了。"
黛玉斂容道:"三哥不是要我爲炒豆啓蒙嗎?怎的客人來了也不讓座?"
"是愚兄疏忽。劍蘭,奉茶。"賈銜引客入座。
他雖傾心黛玉,但若寶黛已有情愫,自不會橫加幹涉,只求能護她周全。當然,若有緣法亦不會輕棄。
待召來炒豆行過拜師禮,二人對坐閒談。近午時分黛玉欲辭:"祖母還等着用膳呢,改日再叨擾三哥設宴。"說罷含笑而去。
黛玉臨要離去,賈銜躊躇再三終是開口:"妹妹心裏委屈,我都明白。只是還須珍重自身,林家伯父可全指着妹妹呢。"略作停頓,他又低聲道,"原不該我多嘴,妹妹雖客居榮國府,終究是林家千金,那些閒言碎語只當耳旁風。日後若有爲難之處,盡管來尋我。"
黛玉聞言怔住。自六歲入府以來,她處處謹小慎微。賈母雖疼她,到底難堵悠悠衆口。這些年聽盡的冷言冷語,倒不曾有人這般爲她着想。
回神後黛玉施了一禮,眼波流轉:"先謝過三哥哥。他日若來叨擾,三哥哥可莫嫌煩。"語帶俏皮,心底卻泛起暖意。說罷便轉身出院。
賈銜送客歸來,見炒豆蔫頭耷腦坐着,不由失笑:"咱們炒豆姑娘也有怕讀書的時候?"
"三爺,奴婢要學多久才能回來呀?"賈銜先是一愣,隨即明白這丫頭竟以爲要被寄放在黛玉處。
"林姑娘哪有閒工夫整日教你?每日去學一個時辰便回。"說罷搖頭輕笑。
"可嚇死我了!"炒豆拍着胸脯大喘氣。
賈銜笑着戳她額頭:"沒出息。"
炒豆吐舌跑開。這些日子她可算玩野了,不是跟着小吉祥瘋鬧,就是找賈母房裏的跳兒嬉戲。自打主子回府,衆人看在賈銜面上都寵着她,倒讓這小妮子愈發如魚得水。
【御書房內,隆興帝凝視燭火:賈銜在榮國府處境艱難,朕若施以重恩,何愁他不效忠?這般悍將,正是明主所求。
更緊要的是,如今殿前司多屬太上皇舊部。 ** 指節輕叩案幾,他急需心腹執掌部分兵權,方能坐穩這龍椅。
賈銜的到來不僅化解了朝廷軍費短缺的危機,還替皇帝節省了大筆內庫開支。更重要的是,他在榮國府的處境艱難,難免對賈家心生芥蒂。這讓隆興帝更放心重用他——根據掌握的情報,賈銜與開國勳貴勾結的可能性很小,不過仍需派人暗中留意。
榮國府偏院裏,賈銜終日修煉體術,幾乎足不出戶。倒是賈赦頻頻送來古玩珍品,似乎想修補父子關系。
"三少爺!宮裏來天使宣旨了!"炒豆氣喘籲籲沖進院子,額頭還掛着汗珠,不知方才去哪兒野了。
賈銜趕至前院時,正門洞開,香案齊備。司禮監掌印戴權手持聖旨立於案旁。
"奉天承運......"冗長的詔書聽得賈銜雲裏霧裏,最終才明白自己被任命爲殿前司立威衛指揮使,官居正三品。
"恭賀爵爺,聖眷之隆實屬罕見。"戴權笑着拱手。
"勞煩公公代向皇上表忠,臣必當肝腦塗地。"賈銜朝宮闕方向深施一禮,隨即對炒豆使眼色。小丫鬟立即將沉甸甸的荷包塞進戴權袖中,老太監頓時眉開眼笑。
賈銜深諳原著中戴權貪財的脾性。這等天子近臣,還是莫要開罪爲妙。
"爵爺厚賜,老奴這就回宮復命。"戴權心滿意足地離去。
宮中聽完稟報,隆興帝嘴角微揚:"你這老貨又撈着油水了吧?"語氣裏帶着戲謔。
立威衛乃神京三 ** 衛軍之一,執掌都城防務與治安。指揮使一職可謂舉足輕重。
最揚眉吐氣的當屬賈赦——多年來被賈政壓得抬不起頭,只能在東院廝混,如今總算挽回顏面。
榮慶堂內,賈母神色復雜。喜的是賈家重回權力核心,憂的是寶玉恐遭壓制。三春與黛玉等姊妹單純爲兄弟高升歡喜,個個笑逐顏開。
“賀喜老祖宗,賀喜老祖宗!咱們賈家而今也算出了棟梁之才,竟能得聖上如此器重。”王熙鳳自打曉得賈銜不圖謀榮國府世襲爵位後,待這老三的態度陡然熱絡起來。暗自盤算,往後須得同這位三叔多走動,有他坐鎮,璉二爺襲爵一事自然穩妥。
王夫人面上堆着慈和笑意,眼底卻辨不出深淺。
“怪道三哥這般人物,原來也逃不過功名利祿!”賈寶玉見姊妹們皆圍着賈銜轉,心中不忿,脫口而出。
“孽障!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!”賈政氣得須發亂顫。
寶玉一個激靈,慘白着臉縮到賈母身後。賈母心疼得緊,忙將心肝摟入懷中,沖賈政道:“快離了我眼前罷!”
賈政無法,只得狠狠剜了寶玉一眼,甩袖踏出榮慶堂。非是他不願管教,實是無計可施。
賈銜院中,忽聞公鴨嗓嚷道:“嗬!如今賈三爺高升了,便不認我這兄弟了?”只見個十歲上下、吸溜鼻涕的半大孩子叉腰而立。
原是賈環。說來這偌 ** 國府,賈銜倒只與這庶出的二房少爺有些往來。賈環雖在二房不受待見,到底比賈銜強些。正因如此,他常尋賈銜玩耍——唯有在此處,方能顯出主子派頭。故而平日吝嗇的賈環,反倒會接濟賈銜些碎銀。雖微不足道,終是一份人情。
“環哥兒來了?劍蘭,看茶。”賈銜笑着吩咐,又對小吉祥道:“去尋炒豆頑罷,那懶丫頭怕還睡着。”
待小吉祥退下,賈銜瞧着賈環那副憊懶相,搖頭道:“怎的終日這般沒正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