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晨霧還沒散盡,貼在皮膚上涼絲絲的,像蒙了層薄冰。

葉帆和林小胖躲在老槐樹粗壯的樹幹後,目光死死盯着不遠處深潭邊的黑影,兩個人的呼吸都放得極輕,連樹葉落在肩頭的窸窣聲都顯得格外刺耳。

那黑影就立在潭邊一塊青灰色的巨石上,瘦得像根被風吹幹的枯柴,裹着件看不出原色的黑布。風一吹,布角就往起飄,露出下面嶙峋的骨頭輪廓,看得人心裏發寒。她垂着頭,亂糟糟的長發披在肩上,像一團枯草,把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,只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從頭發縫裏鑽出來,飄在霧裏,繞着潭水打了個圈,又散進空氣裏。

“葉帆,咱們 咱們要不先回去吧?” 林小胖的聲音壓得極低,還帶着明顯的顫抖,他往葉帆身後又縮了縮,半個身子都藏在了樹幹後,“這東西看着太邪門了,說不定真是王嬸說的‘霧鬼’,專門抓靠近深潭的人”

葉帆沒動,手裏攥着的短刀木柄已經被汗浸得發滑。他也怕,後背早就滲出了一層冷汗,可昨天村長在屋裏說的話總在耳邊打轉 —— 爹娘是爲了找霧隱石碑才去的村後,而剛才這黑影明明說了 “石碑快出來了”。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聽到和爹娘失蹤有關的線索,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,他也想再靠近些,多問一句。

他咬了咬下唇,借着霧裏微弱的天光,又往黑影那邊湊了湊。這次他看清楚了,黑影的手腕上掛着個東西,在霧裏泛着淡青色的光,形狀圓圓的,像是塊玉佩,上面似乎還刻着什麼花紋。

就在這時,黑影的嗚咽聲突然停了。

周圍一下子靜得可怕,只剩霧穿過樹葉的 “沙沙” 聲,還有遠處深潭隱約傳來的水流聲,像誰在暗處偷偷嘆氣。葉帆的心跳猛地快了起來,指尖的汗順着刀柄往下滑,他下意識地攥緊林小胖的胳膊,指甲都掐進了對方的衣袖裏。林小胖也屏住了呼吸,身子抖得更厲害了,連牙齒都開始打顫。

黑影慢慢轉過身來。

葉帆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了,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—— 那哪是人的臉啊!皮膚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,像暴曬了半個月的樹皮,沒有一絲彈性;眼窩深陷成兩個黑漆漆的洞,看不到一點眼球,只有深不見底的黑,像潭水一樣能把人的目光吸進去;鼻子和嘴巴也只剩下淺淺的凹陷,像是被人用手硬生生按平的,整張臉泛着青灰色,連一絲活氣都沒有。

“媽呀!” 林小胖沒忍住低呼了一聲,趕緊用手捂住嘴,可聲音還是漏了些出去,在霧裏飄了不遠,就被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吞沒了。他的臉嚇得慘白,幾乎要貼在樹幹上,連看都不敢再看黑影一眼。

葉帆也覺得頭皮發麻,腳肚子有點軟,差點站不穩。可他還是死死地盯着黑影,喉嚨動了動,想開口問,卻發現嗓子幹得發疼,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。他想知道,這黑影到底是誰,到底知不知道爹娘的下落,知不知道霧隱石碑藏在什麼地方。

黑影像是沒聽見林小胖的聲音,也沒往他們藏身的方向看。她緩緩抬起那只戴着淡青色物件的手,枯瘦的手指蜷曲着,指節分明得像老樹枝,朝着深潭的水面指了過去。

葉帆順着她的手勢看去,只見原本平靜無波的潭水突然起了漣漪,一圈圈往外擴散,速度越來越快,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。霧氣像是被漩渦吸住了,繞着潭水慢慢轉起來,形成一個淡白色的霧環。緊接着,水面上漸漸浮起一層淡青色的光暈,在霧裏顯得格外柔和,像撒了一層碎琉璃。

更讓葉帆驚訝的是,他掌心的胎記突然熱了起來,像揣了顆剛從灶膛裏摸出來的紅薯,燙得他指尖發麻。而且那光暈裏的氣息,和胎記傳來的感覺格外像,溫暖又熟悉,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舊友,隔着歲月在和他打招呼。

“石碑 在下面。” 黑影終於開口了,聲音像是砂紙在粗糙的木頭上摩擦,嘶啞又斷斷續續,每說一個字都像是要費很大的力氣。她的嘴唇沒動,聲音卻像一陣風似的,直接飄進葉帆的耳朵裏,“你爹娘 當年找它 是爲了救村子 被霧怪 抓進潭底了。”

“爹娘” 兩個字像重錘砸在葉帆心上,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,模糊了視線。他往前挪了半步,聲音發顫,連調門都變了:“霧怪在哪?我爹娘 他們還活着嗎?被關在潭底的什麼地方?” 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聽到爹娘的消息,哪怕只是只言片語,也讓他沒法保持平靜,心裏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,又慌又急。

黑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,身子彎成了一張弓,枯瘦的手緊緊抓着胸口的黑布,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。葉帆清楚地看到,黑色的液體從她的指縫裏滲出來,滴在腳下的青石上,發出 “滋滋” 的聲響,還冒着細小的白煙,像是在腐蝕石頭,留下一個個淺黑色的小坑。

她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,身子還在微微顫抖,聲音比剛才更嘶啞了,幾乎要聽不清:“霧怪 是山裏的邪氣 聚成的 專門吸活人的氣息 你爹娘 關在潭底的石洞裏 現在 氣息快沒了。”

“氣息快沒了” 這幾個字像一把冰冷的刀,扎進葉帆的心裏。他急得直跺腳,恨不得立刻跳進潭裏去找爹娘,可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潭水,看着那旋轉的漩渦,又忍不住發怵 —— 他從小就怕水,小時候跟着爹娘去河邊洗衣,連淺水區都不敢踩,更別說這深不見底、還藏着霧怪的潭了。

他低頭看了看掌心的胎記,那淡青色的印記比平時更亮了些,像是在輕輕催促他,又像是在給他打氣。他又抬頭看向黑影手腕上的淡青色物件,鼓起勇氣,聲音還是帶着顫:“你手腕上的東西 是不是能幫我找到爹娘?它和石碑 有關系嗎?”

黑影慢慢抬起手,露出手腕上的物件 —— 那是一只淡青色的手鐲,上面刻着許多細小的花紋,和他掌心胎記的形狀很像,只是更復雜些,像把胎記的紋路放大了好幾倍。“這是 打開石碑的鑰匙” 黑影的手指輕輕碰了碰手鐲,動作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,“我娘 當年也是爲了找石碑 失蹤的 這是她留下的。”

她說着,用另一只手從懷裏摸出個小小的物件,也是淡青色的,和手鐲的材質一模一樣,是塊鴿子蛋大小的玉佩。她的手指枯瘦得幾乎要捏不住玉佩,慢慢遞向葉帆,手腕上的黑布滑落,露出更多青灰色的皮膚,上面還沾着些黑色的污漬。“這是 另一半鑰匙 你戴着它 能抵擋潭裏的邪氣。”

葉帆趕緊往前跨了兩步,伸手接過來。指尖碰到黑影的手指時,只覺得一陣刺骨的涼,像是碰到了冬天凍在外面的冰塊,冷得他指尖發麻。可那玉佩卻很溫潤,貼在掌心時,和胎記的暖意慢慢融合在一起,像兩股細流匯成小溪,順着掌心往胳膊上竄,讓他心裏踏實了些。

就在這時,黑影的身子開始變透明,像是被霧一點點融化。她的輪廓越來越淡,裹在身上的黑布先散成了一縷縷霧,飄在空氣裏,很快就不見了;接着是她枯瘦的身體,從指尖開始,慢慢變成半透明的,最後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,在霧裏晃了晃,也消失了。

只有她的聲音還飄在空氣裏,帶着一絲悠遠的疲憊:“你一定要 救你的爹娘 也要 保護好村子”

聲音漸漸消散,原地只剩下那灘黑色的液體還在冒着白煙,還有一股淡淡的腥氣飄在霧裏,像某種腐爛的草葉味。葉帆捏着玉佩,指腹反復摩挲着上面的花紋,心裏又慌又急,像揣了團亂麻。他抬頭看向深潭,漩渦還在慢慢轉着,淡青色的光暈也還在,只是比剛才暗了些,像快要熄滅的燭火。

“葉帆,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找村長吧?” 林小胖從樹幹後探出頭,聲音還是在抖,他拉了拉葉帆的胳膊,眼神裏滿是擔憂,“這潭底太嚇人了,萬一你再出事,叔叔阿姨要是回來了,找不到你可怎麼辦?”

葉帆搖了搖頭,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掛在脖子上。冰涼的玉佩貼着胸口,和皮膚接觸的地方慢慢變溫,讓他稍微冷靜了些:“不行,爹娘等不及了,黑影說他們的氣息快沒了。小胖,你在這等着我,要是我半個時辰還沒上來,你就趕緊去村裏找村長,讓他帶些人來幫忙。”

他也怕,一想到潭底可能藏着的霧怪,心裏就發毛。可一想到爹娘可能在石洞裏受苦,可能正等着他去救,他就覺得必須去試試 ——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,他也不想放棄。

林小胖還想勸,可看着葉帆眼神裏的慌急和一絲他從未見過的堅定,知道自己勸不動。他從懷裏摸出個小小的紅布包,打開來,裏面是個用紅繩系着的平安符,上面繡着簡單的 “平安” 二字。“這是我娘上次去鎮上求的,老道士說特別靈,能保平安。你帶着它,一定小心,有事就大聲喊,我就在這盯着,絕對不離開!”

葉帆接過平安符,緊緊攥在手裏。紅布的觸感很粗糙,卻帶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,讓他心裏又暖了些。他把平安符塞進懷裏,貼在玉佩旁邊,深吸了一口氣,慢慢朝着潭邊挪過去。

霧裏的光點像是認路似的,圍着他的指尖打轉,像一群小小的螢火蟲,在霧裏閃着微弱的光。走到潭邊時,他停下腳步,低頭看着腳下的水 —— 潭水很清,能看到水下幾米深的石頭,可再往下就是一片漆黑,像一塊巨大的黑布鋪在下面。

他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,感受到那股溫潤的暖意,咬了咬牙,往後退了兩步,然後往前沖了幾步,縱身跳進了深潭。

冰冷的潭水瞬間裹住了他,像無數根細針扎在皮膚上,冷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牙齒都開始打顫。他屏住呼吸,盡量讓自己放鬆,順着水流往下沉。就在他往下沉了大約七八米後,脖子上的玉佩突然熱了起來,一股淡青色的光暈從玉佩裏散出來,像一個透明的罩子,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在裏面。

刺骨的寒意一下子少了很多,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暖意順着玉佩往身體裏鑽,驅散了潭水帶來的冰冷。他試着睜開眼睛,發現光暈還能擋住水流,讓他在水裏能勉強呼吸,不用像平時那樣憋氣。

他順着漩渦慢慢往下漂,周圍黑漆漆的,什麼都看不見,只能靠掌心胎記的暖意辨別方向。那暖意像一盞小小的燈,指引着他往潭底深處去。不知道漂了多久,他的腳終於碰到了硬地 —— 潭底的石頭又冷又滑,上面還長着些滑膩的青苔,葉帆沒站穩,差點摔倒,趕緊扶住旁邊一塊凸起的石頭,才穩住了身形。

潭底靜得可怕,連水流的聲音都沒有,只有他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響着,“咚咚” 的,格外清晰。他抬起頭,朝着遠處望去,只見黑暗中,有一點淡青色的微光在閃爍,正是剛才在水面上看到的那縷光暈,只是現在看起來更近了些,也更亮了些。

他剛想朝着微光的方向走,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嘶吼,像是某種野獸被激怒時的咆哮,從黑暗裏傳出來,震得他耳朵嗡嗡響,連腳下的石頭都跟着微微震動。

葉帆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,腳步像被釘在了原地。他握緊手裏的短刀,掌心的胎記突然變得滾燙,連帶着胸口的玉佩也熱了起來,光暈又亮了些,像是在提醒他危險。

他趕緊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,只見黑暗裏,一雙紅色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。那眼睛很大,像兩團燃燒的鬼火,死死地盯着他,裏面滿是惡意,看得他渾身發冷。緊接着,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黑暗裏慢慢走了出來 —— 那黑影足足有兩米多高,是由濃黑色的霧氣凝聚而成的,看不清具體的形態,只能看到大致的人形輪廓。它周身飄着黑色的邪氣,所過之處,潭水都變成了黑色,還冒着細小的氣泡,像是水被燒開了似的。

“又來一個 送死的。” 霧怪的聲音像是無數根細針在刺葉帆的耳膜,嘶啞又冰冷,帶着濃濃的惡意,“你也想 找石碑?”

葉帆嚇得往後退了一步,腳不小心碰到了一塊石頭,差點摔倒。他趕緊握緊手裏的短刀,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,心裏慌得厲害,可一想到爹娘還在等着他,又硬撐着沒再後退。他想起黑影說的話,把力氣都集中在掌心的胎記上,淡青色的光暈從胎記裏散出來,和玉佩的光暈融合在一起,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護罩,擋住了周圍的寒氣。

霧怪似乎被葉帆的反應激怒了,它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,猛地朝着葉帆撲了過來。黑色的霧氣裹挾着刺骨的寒意,像是一張巨大的網,從四面八方朝葉帆罩過來,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吞沒。

葉帆的腦子一片空白,只知道要躲。他趕緊往旁邊躲閃,動作有些笨拙,差點被霧氣掃到。剛才他站立的地方,石頭已經被黑色的邪氣腐蝕出了一個個小洞,還在冒着黑煙,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。

他站穩身子,看着霧怪巨大的身影,心裏的恐懼越來越濃。他握緊短刀,掌心的汗又冒了出來,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—— 這霧怪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,他手裏只有一把普通的短刀,就算有玉佩和胎記的保護,真的能打敗它嗎?

霧怪見沒撲到他,停下了動作,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,周身的黑霧翻涌得更厲害了,像是隨時都會再次發起攻擊。潭底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,只剩下兩個人的對峙,還有霧怪身上散發出的邪氣,在周圍彌漫着。

咽了口唾沫,葉帆緊緊盯着霧怪,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—— 無論如何,都要撐下去,一定要找到爹娘,一定要把他們救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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