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夜拿着那張名片,還有皮夾裏的車鑰匙,走出了公寓。
電梯平穩下行。
鑰匙上是奔馳的三叉星徽標,在電梯的射燈下泛着冰冷的光。
陳夜把它在手指間轉了一圈。
一種屬於有錢人的快感油然而生。
上輩子他連共享單車的月卡都嫌貴,這輩子出門直接開大奔。
這反差,太他媽刺激了。
電梯門打開,是寬闊明亮的地下停車場。
B1。
陳夜按下了車鑰匙上的解鎖鍵。
寂靜。
空曠的停車場裏,除了他自己的心跳,什麼回響都沒有。
他皺了皺眉,難道是距離太遠?
他一邊走,一邊漫無目的地按着鑰匙。
一排排豪車從他身邊掠過。
保時捷,賓利,勞斯萊斯,看得他眼花繚亂。
可沒有一輛對他手裏的鑰匙做出反應。
陳夜繞着B1層走了一整圈,額頭開始冒汗。
媽的,不會是原主把車停在哪個犄角旮旯了吧?
他找到通往下一層的坡道,走了下去。
B2。
燈光比上一層更幽暗,停放的車輛也更顯奢華。
陳夜耐着性子,繼續他的人肉搜車大業。
他又按了一下鑰匙。
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。
這下他有點慌了。
這停車場大得跟迷宮一樣。
原主那個狗東西,到底把車停哪了?
他的耐心在不斷重復的步行和一次次失敗的嚐試中,被迅速消耗殆盡。
走到通往B3的入口時,他已經有點氣急敗壞了。
第三層。
這裏幾乎沒什麼車,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回音。
陳夜站在原地,最後一次舉起車鑰匙,狠狠按了下去。
滴。
一聲微弱的電子音,從他身後極遠的一個角落傳來。
他猛地回頭。
只見一輛黑色的奔馳S級,在昏暗中閃爍了兩下車燈。
找到了!
陳夜長舒一口氣,快步走過去,拉開車門坐了進去。
真皮座椅的觸感和車內高級的香氛,讓他剛才的煩躁消散了不少。
有錢人的生活,就是這麼樸實無華,且充滿煩惱。
他把名片夾在中控台上,準備啓動導航。
可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,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。
一個極其現實的問題擺在他面前。
他會開車嗎?
上輩子他是個外賣小哥,騎電瓶車是專業的,後來又兼職KTV被富婆騎。
可汽車……他連駕校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。
陳夜坐在駕駛座上,對着一堆復雜的按鈕和屏幕,陷入了沉思。
幾分鍾後,他“砰”的一聲關上車門,從車裏走了出來。
他對着那輛嶄新的奔馳S級,比了個中指。
“操!”
算了。
打車去!
陳夜罵罵咧咧地離開停車場,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。
“師傅,君誠律師事務所。”
司機從後視鏡裏打量了他一眼。
看到他一身筆挺的西裝和手腕上那塊不經意露出的江詩丹頓,態度立馬恭敬了不少。
“好嘞,您坐穩。”
出租車匯入車流,陳夜靠在後座上。
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陌生街景,心裏五味雜陳。
半小時後,車停在了一棟聳入雲霄的摩天大樓前。
“先生,到了。”
陳夜付了錢,推門下車。
他仰頭看着眼前這棟氣派非凡的大樓。
樓頂上“君誠集團”四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律所,只是這棟大樓的一部分。
他深吸一口氣,邁步走了進去。
大廳金碧輝煌,來往的人都衣着光鮮,步履匆匆。
陳夜按照指示牌,乘坐專屬電梯直達君誠律師事務所所在的35層。
電梯門一開,一面巨大的logo牆映入眼簾。
【君誠律師事務所】
旁邊是一面榮譽牆,掛滿了各種獎杯和錦旗。
在榮譽牆的盡頭,是一張巨大的集體照。
幾十號人,個個西裝革履,精英範兒十足。
陳夜湊了過去,開始在照片裏的人臉中搜尋。
他想看看,那個電話裏膩死人的【小妖精】,到底是哪一位。
照片裏的女性不少,個個都是風姿綽約的都市麗人。
可哪個是?
他完全分不出來。
這張臉看起來有點媚,那張臉身材很好……
他看得頭都大了。
算了,不想了。
船到橋頭自然直。
他轉身走向辦公區。
一條長長的走廊,兩側都是磨砂玻璃隔斷的獨立辦公室。
門上掛着律師的名牌。
他放慢腳步,裝作不經意地掃過那些名牌。
“王律”,“李律”,“張合夥人”……
他的辦公室,到底是哪個?
總不能一間一間看過去吧?那也太蠢了。
陳夜只好硬着頭皮,維持着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,在走廊裏來回踱步。
他假裝在思考什麼重大的法律問題。
時而停下,時而皺眉,步伐沉穩。
實際上,他心裏已經快把原主罵了一百遍。
這他媽叫什麼事!
就在他準備第三次走過同一個垃圾桶時。
一個身影從側面的茶水間裏走了出來。
“陳律,早啊!”
一道清脆悅耳的招呼聲響起。
陳夜循聲望去,一個穿着米白色修身包臀裙的女人正端着咖啡杯,笑意盈盈地看着他。
女人身材火爆,曲線玲瓏,臉上畫着精致的淡妝,一雙桃花眼仿佛會說話。
見到陳夜,她原本只是禮貌的微笑。
瞬間變得生動起來,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熱情的磁場。
她一邊說,一邊自然地走近。
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到一種有些曖昧的程度。
陳夜的心猛地提了起來。
聽這口氣,關系絕對不一般。
是【小妖精】嗎?不對,小妖精是上司。
這女人的口氣更像是……地下情人?
他不敢多說,怕露餡,只能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含糊的“嗯”。
女人顯然習慣了他這種“高冷”的調調。
並不介意,反而靠得更近了些。
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鑽進陳夜的鼻腔。
“別嗯了,我知道你累。
你看你,都不知道打理一下自己。”
她伸出纖纖玉手,極其自然地幫陳夜整理了一下他自己系得有些歪的領帶。
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他的喉結。
陳夜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。
他想趁機套點話出來。
比如問問下午開庭的事,看看她是什麼反應。
“下午那個……”
他的話剛起了個頭。
“陳律。”
一個嬌媚的女聲,突然從他身後響起。
這一下,打斷了他的話,也打斷了眼前這個女人的動作。
陳夜和眼前的女人同時回頭。
只見一個同樣穿着包臀裙,但卻是黑色。
配着黑絲和高跟鞋的女人,正站在不遠處。
她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。
面無波瀾地看着他們,或者說,看着陳夜。
她的長相也是頂級的,但氣質完全不同。
如果說眼前這個是熱情的火,那身後這個就是溫柔的水。
“對方律師剛剛提交了一份新證據,關於下午張宏盛那個案子的。”
黑絲美女的語速不快不慢,吐字清晰。
“您現在需要馬上了解一下。”
陳夜的大腦飛速運轉。
這一個,應該就是律所的下屬了。
幫他整理領帶的這個,暫且叫她“熱情姐”。
身後這個,就叫“黑絲姐”。
現在的情況是,黑絲姐要他看文件。
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辦公室在哪。
而熱情姐,似乎和原主關系匪
淺,但未必知道他工作上的所有細節。
一個絕佳的機會擺在了眼前。
陳夜的身體微微轉向黑絲姐。
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副嚴肅的工作神態。
這是他在KTV裏,從那些來店裏談生意的老板身上學來的。
“好的。”
他的回答只有一個字,簡潔,有力。
然後,他看向兩個女人,但主要是對着黑絲姐說的。
“你把資料,拿我辦公室來。”
說完,他便站在原地,一動不動。
雙手插進西裝褲的口袋裏,擺出一個等待的姿態。
他在賭。
賭這個黑絲下屬,會理所當然地轉身,走向他的辦公室。
而他,只需要跟上去就行了。
這一個簡單的舉動,既維持了他作爲上司的威嚴。
又能不動聲色地解決眼下的窘境。
流氓的智慧,在這一刻,於這間頂級律所的走廊裏,悄然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