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時分，蘇清晏剛走出基金會大樓，手機便響起了姜妍專屬的來電鈴聲。
“寶貝！下班了嗎？老地方，八點，今天必須來！”姜妍的聲音隔着聽筒都能感受到那股興奮勁兒。
蘇清晏看了眼時間，“怎麼這麼急？又是慶祝什麼？”
“慶祝我搞定了華藝那個難纏的客戶！”姜妍是業內小有名氣的獨立品牌策劃師，專接高端時尚和藝術類項目，“那老頭挑剔得要命，前後改了十一版方案，今天終於籤字了！必須喝一杯！”
蘇清晏笑了，“恭喜啊姜大策劃師。不過今晚陸硯琛說回家吃飯...”
“吃完飯再來嘛！這才七點不到，你們家陸總不會連這點自由都不給吧？”姜妍語氣誇張，“而且我聽說你上次給陸總買了領帶，他戴着去公司招搖過市？這種八卦你不當面跟我匯報？”
蘇清晏無奈，“你都從哪兒聽來的...”
“圈子裏都傳遍了好嗎！快點，我等你，不來我就去你家門口蹲着！”
掛了電話，蘇清晏猶豫片刻，還是給陸硯琛發了條消息：「姜妍約我晚上去清吧坐坐，慶祝她剛籤了個大單。我吃完飯過去可以嗎？」
消息幾乎是秒回：「可以。幾點結束？我去接你。」
蘇清晏看着這條回復，心裏微微一暖，「還不確定，結束前告訴你。」
「好。注意安全，別喝太多。」
這樣自然的關心和報備，在幾個月前還讓她覺得違和，如今卻已漸漸習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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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吧“琥珀”是她們常去的地方，隱蔽性好，音樂舒緩，調酒師的手藝一流。
蘇清晏到的時候，姜妍已經坐在靠窗的老位置，面前擺着一杯顏色漂亮的雞尾酒。
“你可算來了！”姜妍招手，待她坐下便壓低聲音，“快說，領帶怎麼回事？現在圈子裏都在傳陸硯琛冰山融化，被陸太太拿捏得死死的！”
蘇清晏接過侍者遞來的酒單，故作鎮定，“就...逛街時隨便買的。他戴着合適而已。”
“少來！”
蘇清晏耳根微熱，點了杯低度數的莫吉托，“你別這麼誇張。”
“我誇張？”姜妍喝了一口酒，“你都不知道，現在多少人在重新評估你和陸硯琛這段婚姻。之前都說你們是典型的商業聯姻，相敬如賓就算到頭了。現在倒好，領帶事件一出，風向全變了。”
她頓了頓，壓低聲音：“對了，聽說顧川那事了嗎？”
蘇清晏抬眸。
“他工作室徹底黃了，欠了一屁股債，之前靠你介紹的那些人脈現在都躲着他。聽說他想找份正經工作，結果背景調查時，之前那些不光彩的事都被翻出來了，現在連小公司都不敢要他。”姜妍冷笑，“活該。最近好像在四處借錢，還想找以前的同學，結果沒一個人搭理他。”
蘇清晏沉默地攪動着杯中的薄荷葉。聽到顧川的下場，她心裏沒有太多波瀾，就像聽到一個陌生人的消息。那個曾經讓她心動又心碎的男人，如今真的已成過往雲煙。
“不提他了，晦氣。”姜妍擺擺手，“說點開心的。你和陸總現在...到底到什麼程度了？別說領帶了，我可聽說你們現在同進同出，陸總還會給你披外套？”
蘇清晏正想說什麼，手機震動了一下。是陸硯琛發來的：「發小們正好也在附近聚會，結束後要不要一起過來坐坐？季雲深他們都在。」
她猶豫了一下，回復：「我和姜妍在一起。」
那邊很快回復：「她也一起來？正好雲深帶了女朋友，還有徐行，他妻子也在，不會尷尬。」
蘇清晏抬頭看向姜妍，“陸硯琛說他們發小在附近聚會，問我們要不要結束後過去坐坐。季雲深你見過的，還有他其他幾個朋友，說都有伴，不會尷尬。”
姜妍眼睛一亮，“陸總的發小圈？去啊！聽說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，認識認識總沒壞處。而且...”她眨眨眼，“說不定能給你挖出點陸總不爲人知的往事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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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的私人會所包廂裏，陸硯琛放下手機。
坐在他對面的季雲深推了推金絲邊眼鏡，似笑非笑，“怎麼，請示太太呢？”
旁邊一個穿着休閒西裝、氣質儒雅的男人輕笑，“看來我們陸總現在是有人管着了。”
這是徐行，陸硯琛的發小之一，頂尖的刑事律師，已婚，妻子是大學老師，今天也一起來了，正和季雲深的女友在另一邊聊育兒經。
“滾。”陸硯琛淡淡吐出一個字，卻沒什麼威懾力，反而引來一陣低笑。
坐在靠窗位置的是周敘白，幾人中年紀最輕，是私立醫院心外科的副主任醫師，此刻正慢條斯理地剝着橘子，“所以，待會兒陸太太要過來？”
“嗯，和她閨蜜一起。”陸硯琛道。
“就是上次晚宴上那位？”季雲深問。
陸硯琛點頭。
周敘白將一瓣橘子放進嘴裏，若有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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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清晏和姜妍到達會所時，已經快十點了。侍者引着她們穿過安靜的走廊，來到一扇厚重的木門前。
推開門，包廂裏的談笑聲稍稍停頓。裏面空間寬敞，裝修雅致，除了陸硯琛、季雲深，還有三個陌生男人，以及兩位女士。
陸硯琛看到她，很自然地起身走過來，“來了。”
他的手很輕地在她腰後搭了一下，是個引導和介紹的姿態，“這是我太太，蘇清晏。這是她閨蜜，姜妍。”
然後轉向衆人：“季雲深你們見過。這是徐行，律師，這是他妻子林曦，大學老師。這是周敘白，醫生。”
徐行看起來三十出頭，氣質沉穩，笑着打招呼：“久仰，陸太太，姜小姐。”
林曦溫柔地笑着點頭。
周敘白則只是淡淡頷首，目光在姜妍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他穿着簡單的深色襯衫，袖子挽到手肘，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，氣質清冷，有種醫生特有的潔淨感。
姜妍今天穿了條酒紅色的絲絨連衣裙，襯得肌膚勝雪，妝容精致，在包廂柔和的燈光下格外明豔。她大方地打招呼：“各位好，打擾了。”
“坐吧。”季雲深笑着讓出位置，“剛還在說硯琛最近變化大，看來是陸太太的功勞。”
蘇清晏在陸硯琛身邊坐下，感受到他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後的沙發靠背上，是個占有欲十足的姿勢。她耳根微熱，面上卻保持着微笑，“季先生說笑了。”
姜妍坐在了靠邊的位置，正好在周敘白的斜對面。
接下來的氣氛比想象中輕鬆。徐行和林曦是典型的恩愛夫妻，說話時總會自然地看着對方，偶爾有默契的對視。季雲深的女友是個活潑的插畫師，和姜妍很快聊到了一起。
周敘白話很少，大多數時候只是聽着，偶爾才說一兩句，但每次開口都言簡意賅，切中要害。姜妍發現，這位周醫生雖然氣質冷淡，但說話時聲音很好聽，低沉而清晰。
中途，姜妍去洗手間補妝，出來時在走廊裏遇到了正在接電話的周敘白。
他背對着她，聲音壓得很低：“...嗯，手術方案我明天再看。病人情況穩定就先觀察，有問題隨時叫我。”
掛了電話轉身，正好和姜妍打了個照面。
“周醫生。”姜妍禮貌地點頭。
周敘白收起手機，看了她一眼，“姜小姐是做品牌策劃的？”
姜妍有些意外，“陸總說的？”
“剛才聽到你和季雲深女友聊天時提到的。”周敘白的記憶力顯然很好，“最近在做一個藝術館的品牌升級？”
“嗯，華藝當代藝術館。”姜妍沒想到他會注意這些，不由多看了他一眼。
周敘白點點頭，沒再多說，側身讓開路。
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包廂，陸硯琛正低頭和蘇清晏說着什麼，蘇清晏眼裏帶着笑，那笑容是姜妍很久沒見過的放鬆和溫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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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點多，聚會散場。
陸硯琛很自然地牽起蘇清晏的手，對衆人道：“我們先走了。”
姜妍拿起手包，正想着怎麼叫車，周敘白走了過來，“姜小姐住哪個方向？我順路送你。”
他的語氣很平淡，像只是出於禮貌。
姜妍報了個地址，確實和他剛才提過的住處順路。
“麻煩了。”她也沒矯情。
離開會所，夜風微涼。陸硯琛爲蘇清晏拉開車門，手很自然地護在她頭頂。
坐進車裏，蘇清晏透過車窗看到周敘白的車停在前面，姜妍坐進副駕駛座，紅色的裙擺一閃而過。
車子平穩駛入夜色。
陸硯琛鬆開領帶——還是那條深藍色的，看向她，“累嗎？”
“還好。”蘇清晏靠在椅背上，側頭看他，“你那些發小...都挺有意思的。”
“嗯，認識很多年了。”陸硯琛頓了頓，“周敘白人雖然冷，但很靠譜。徐行和太太感情很好，結婚五年了。”
他很少說這麼多關於朋友的事，蘇清晏聽得很認真。
“季雲深呢？”她問。
陸硯琛沉默片刻，“他...之前有過一段，後來分了。現在這個女友交往半年，還在觀察期。”
這話說得含蓄，但蘇清晏聽懂了。到了他們這個階層，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。
車裏安靜下來，只有引擎低沉的轟鳴。
蘇清晏看着窗外流逝的燈火，忽然輕聲問：“那...我們呢？”
話一出口，她就後悔了。這問題太突兀。
陸硯琛轉過頭看她，昏暗的光線下，他的側臉輪廓分明。他看了她很久，久到蘇清晏以爲他不會回答了。
然後，他伸手，將她放在腿上的手握進掌心。
“我們，”他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，“不一樣。”
他沒有解釋哪裏不一樣，但掌心傳來的溫度，和他眼神裏某種深沉的東西，讓蘇清晏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沒再追問，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。
十指相扣。
前方路口紅燈，周敘白的車停在旁邊。副駕駛座上，姜妍似乎睡着了，頭偏向車窗。周敘白側頭看了她一眼，伸手調低了空調的風量。
綠燈亮起，兩輛車朝着不同的方向駛去，融入城市的萬千燈火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