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

凌絕站在通道左側的狼藉之中,腳下是呻吟或沉寂的黑石士兵,粘稠的血液正沿着合金地板表面的防滑紋路緩緩蔓延。他抬手抹去臉頰濺上的血滴,動作隨意得像是拂去一點塵埃。然後,他轉向通道右側。

那剩餘十名士兵,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。他們緊握着槍,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顫抖,戰術頭盔下的額頭布滿冷汗,護目鏡後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和難以置信。面對那個勾動的手指,沒有一個人敢率先開槍,也沒有一個人敢後退——身後的合金閘門斷絕了所有退路。

空氣凝固,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能量武器待機的不祥嗡鳴。

就在這時——

咔噠。

通道盡頭那扇厚重的、“嘉獎室”的金屬門,發出一聲輕響,緩緩向內滑開一道縫隙。

沒有全開,只是露出了約一人寬的入口。門後並非想象中的房間,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。

一個身影,從那片黑暗中緩緩踱出。

他並沒有穿着黑石集團的制式作戰服,而是一身剪裁合體、面料昂貴的深灰色西裝,在這血腥的戰場上顯得格格不入。金絲眼鏡後的眼神銳利而冰冷,帶着一種長期身居高位、審視奇異現象的專注。他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,面容保養得極好,只是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弧度,透着令人不適的狂熱和好奇。

他手中拿着一個銀色的、結構復雜的掃描儀,正對着凌絕,屏幕上的數據瘋狂跳動。

“不可思議……真是不可思議的能量讀數……”西裝男開口了,聲音帶着研究者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,卻又強行壓抑着,“混亂中的絕對有序,衰敗中的逆流……你到底是什麼?”

他推了推眼鏡,目光灼灼地盯着凌絕:“編號737?這代號太簡陋了。我是約翰·克萊夫博士,黑石集團異常現象研究首席。我們對你在角鬥場的表現……非常感興趣。你那獨特的力量體系,完全違背了現有的能量定律。”

他晃了晃手中的掃描儀:“我的儀器只能捕捉到最表層的漣漪,無法窺探其深處的奧秘。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靈能、星能或基因力量。它……更像是一種……規則層面的體現?”他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和極度的好奇。

凌絕的目光冰冷地落在他身上,沒有任何回應。【熵之芯】平穩運轉,對外界的探測流露出一種天然的、高高在上的漠視,仿佛巨龍不會在意螻蟻的窺探。

克萊夫博士似乎並不期待回答,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分析:“你不是集團的實驗體,礦坑的記錄顯示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消耗品。那麼,這種力量的來源……是某種遠古遺跡的饋贈?還是……更不可思議的奇遇?”他的眼神越來越亮,“跟我們合作,737。黑石集團能提供你無法想象的資源來研究、開發這種力量!遠比一張離開這裏的破船票有價值得多!”

他側身,讓開了那扇通往黑暗的門戶,語氣帶着誘惑:“這扇門後,不是審判,而是通往真理的道路。加入我們,你的價值將得到最大的體現。”

隨着他的話音,那扇門後的黑暗裏,傳來了沉重的、金屬摩擦地面的腳步聲。至少兩個極其高大、壯碩、穿着全覆蓋重型動力裝甲的身影輪廓,在黑暗中若隱若現,散發出遠比普通士兵凶悍暴戾的氣息!這是武力展示,也是脅迫。

壓力驟增!

凌絕的目光在克萊夫博士狂熱的笑臉、他手中的掃描儀、門後未知的重裝守衛、以及右側那些驚魂未定的士兵之間快速掃過。

【熵之芯】微微嗡鳴,並非被壓制,而是如同精密儀器般評估着所有威脅等級和潛在信息。克萊夫的話語透露出的信息被迅速分析——黑石集團對他的力量本質並不了解,只有貪婪的窺探欲。

合作?絕無可能。

那麼……

就在克萊夫博士等待回應,右側士兵因重裝守衛的出現而稍顯放鬆的刹那——

嗚嗡——!!!!

一陣極其尖銳、完全不屬於黑石集團內部的刺耳警報聲,猛地從通道上方,乃至整個角鬥場基地的各處廣播中瘋狂炸響!聲音急促得令人心慌!

“最高警報!外部入侵!重復,最高警報!非授權艦隊強行突破近地軌道防御!識別信號爲——深空星辰學院護衛艦!”

幾乎是同時,克萊夫博士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劇烈震動,一個焦急的聲音直接傳入他耳中(也隱約被凌絕捕捉到):“博士!學院的人瘋了!他們的一艘‘捍衛者’級突擊艦強行泊入墜星城空港,一隊學院精銳武裝人員正突破我們外圍防線,直奔角鬥場而來!聲稱要接管‘殘害其學員的凶犯’並要求我們交出葉傾城!”

克萊夫博士臉上的狂熱和好奇瞬間被極致的錯愕和惱怒取代:“什麼?!學院那幫老古懂怎麼會這麼快?!他們怎麼敢直接動用武力?!攔住他們!”

深空星辰學院!他們竟然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,以最粗暴的方式,直接插手了!

整個通道內的黑石士兵們也瞬間騷動起來,外部入侵的最高警報遠比面對凌絕更讓他們本能地感到恐慌!他們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分散!連門後的兩名重裝守衛也微微側頭,似乎在接受新的指令。

就是現在!

凌絕動了!

他沒有沖向克萊夫博士,也沒有沖向那扇門後的黑暗,而是如同鬼魅般撲向了右側那十名因外部警報而瞬間分神的士兵!

速度太快!而且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!

克萊夫博士驚怒交加:“攔住他!”

但命令下達的瞬間,凌絕已經如同虎入羊群!

砰!砰!咔嚓!

骨頭碎裂和沉悶的擊打聲如同爆豆般響起!慘叫聲瞬間取代了警報聲!

凌絕的目標極其明確——並非殺人,而是制造極致的混亂和……奪取必需品!

他如同旋風般掠過,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地卸掉一名士兵的武器,或是將其擊倒使其暫時失去行動能力!他的動作效率高得可怕,幾乎在呼吸之間,右側的陣型就被他硬生生撕開一個口子!

一名士兵試圖舉槍射擊,卻被凌絕反手抓住手腕,猛地一擰,槍口調轉!

砰!

能量光束射出,卻並非射向凌絕,而是恰好擊中了通道頂部一處正在發出刺耳警報的擴音器!火花四濺,刺耳的警報聲在那一片區域驟然減弱!

混亂中,凌絕的手如同擁有自己的意識,精準地從一名倒地士兵的戰術腰帶上,扯下了一個滿載的能量匣和一枚看起來像是高頻震蕩手雷的玩意兒!

“廢物!一群廢物!”克萊夫博士氣得臉色鐵青,再也維持不住學者風度,對着終端怒吼,“重裝單位!壓制他!別讓他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!

凌絕在制造了足夠的混亂、奪取了所需之物後,根本沒有任何戀戰或沖擊“嘉獎室”的意圖!而是猛地轉身,朝着來時的那扇厚重合金閘門沖去!

他的目標,從來就不是什麼“嘉獎室”或合作,也不是和黑石集團死磕到底!

而是——離開!

趁着學院入侵制造的混亂,趁着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的瞬間,突破封鎖,離開這個該死的角鬥場!

“他想跑!”克萊夫博士尖叫,試圖用掃描儀做點什麼,但那儀器對凌絕毫無影響!

與此同時!

轟!!

那扇“嘉獎室”的金屬門被猛地從內部撞開!兩名重裝守衛咆哮着沖了出來!多管旋轉機炮開始預轉,發出死亡的嗡鳴!

他們剛一出現,就抬起機炮,似乎得到指令要活捉,沒有立刻開火,而是試圖用龐大的身軀和盾牌阻擋通道!

凌絕已然沖到閘門前!一名掙扎爬起的士兵試圖關閉閘門,被他一腳踹飛,同時將奪來的滿能量匣狠狠插進閘門旁的應急控制槽,反向過載能量輸出!

吱嘎——!

閘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,竟然被他強行卡住,無法完全閉合!

而身後,重裝守衛已經邁着沉重的步伐沖來,機炮即將噴吐火舌!

凌絕沒有任何猶豫,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泥鰍,在那道被卡住的狹窄門縫中猛地側身擠了出去!

就在他擠出閘門的瞬間!

噠噠噠噠——!!!

狂暴的彈雨終於傾瀉而至,卻全部轟擊在緩緩閉合的合金閘門上,打出無數深坑和灼痕!

凌絕成功脫出了這條死亡通道!

但他毫不停留,甚至沒有看一眼身後,立刻向着記憶中來時的、通往角鬥場更外圍區域的復雜通道全力沖去!

身後,是克萊夫博士暴怒的咆哮、重裝守衛沉重的腳步聲、士兵的呼喊、以及從其他方向越來越近的、來自學院入侵方向的爆炸和激烈交火聲!

整個角鬥場,徹底陷入了內外交困的極端混亂!

而凌絕,如同一條潛入深水的鯊魚,正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混亂,向着未知的自由,全力沖刺!他的身影在錯綜復雜的通道內幾個閃爍,便迅速消失在昏暗的陰影之中,只留下身後一片狼藉和越來越響的混亂喧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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