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苦。
無邊無際、撕心裂肺的痛苦,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嘯,持續沖擊着凌絕殘存的意識。
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慘烈的戰場。【熵之芯】霸道地抽取着礦道內濃鬱的輻射能,這股狂暴無序的能量涌入體內,如同億萬把燒紅的鈍刀,粗暴地刮過每一條經脈,撕裂着每一個細胞。舊的、瀕臨崩潰的組織被無情地摧毀,而新生的、蘊含着微弱“負熵”能量的組織又在極致的痛苦中艱難地重塑。
這個過程循環往復,仿佛沒有盡頭。
他蜷縮在冰冷潮溼的岩石上,身體劇烈地痙攣、顫抖,汗水、血水和污穢從毛孔中被強行擠出,很快又在高輻射環境下蒸發幹涸。喉嚨早已嘶啞,連痛苦的呻吟都發不出來,只有氣流摩擦破裂氣管發出的、如同風箱漏氣般的可怕聲響。
時間失去了意義。或許只是一瞬,或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。
就在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即將被這無盡的痛苦徹底磨滅、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時,那狂暴的能量潮汐,毫無征兆地開始減弱了。
並不是【熵之芯】停止了工作,而是它完成了最凶險的初步“開拓”。它在他體內強行開辟出了一條能量運行的原始路徑,並初步穩定了能量吸收與轉化的平衡。
劇痛如同退潮般緩緩散去,留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……空虛和清明。
凌絕猛地吸了一口氣。
這一次,肺部沒有傳來灼燒般的刺痛,反而是一種冰涼中帶着微微刺麻的奇異感覺。空氣依舊污濁不堪,輻射塵埃依舊濃鬱,但吸入體內,卻不再帶來傷害,反而像是一縷細微的溪流,被丹田深處那枚剛剛形成的、微小的“星塵”核心悄然吸收。
他緩緩地、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。
視野依舊模糊,被汗水和血污糊住。但他能“看”到更多。
礦道深處的黑暗不再那麼濃重,他甚至能依稀分辨出遠處岩壁的輪廓和閃爍的礦物微光。空氣中那些致命的輻射塵,在他眼中仿佛帶上了一層極其淡薄的、流動的光暈,它們不再是無差別的死亡之霧,而像是……飄散的能量,無聲地誘惑着他去汲取。
聽覺也變得異常敏銳。遠處水滴擊穿岩石的聲音、更深處地殼活動的微弱嗡鳴、甚至是他自己血液在血管中重新奔流的細響,都清晰可辨。
最讓他震驚的,是身體內部的變化。
那無時無刻不折磨着他的輻射病痛,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……力量感。
雖然微弱,卻真實存在。
他嚐試着動了動手指。之前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,此刻卻感覺指尖蘊含着能捏碎岩石的力道。他緩緩握緊拳頭,骨節發出清脆的爆響,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實感涌上心頭。
他……活下來了。
不僅活下來了,而且……
凌絕低下頭,看着自己依舊肮髒、布滿污垢和幹涸血漬的雙手。一種冰冷的、如同岩漿般灼熱的情緒,在他死寂已久的心湖中猛烈翻騰。
不是喜悅,不是慶幸。
是憤怒!是那被壓抑到極致、幾乎化作麻木的滔天恨意,找到了宣泄的出口!
那個猩紅的“X”標記,仿佛在他背上熊熊燃燒!
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!
動作流暢而充滿力量,與他之前瀕死的狀態判若兩人。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,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,渴望着宣泄這股新生的力量。
他的目光,如同最鋒利的刀鋒,掃過黑暗的礦道,最終定格在來時的方向。
監工……
那個冷漠地宣判他“廢棄處理”,那個將他像垃圾一樣丟進這裏等死,那個在他背上噴下恥辱標記的監工!
一個清晰的、帶着血腥味的念頭,如同種子般在他腦海中生根發芽,瘋狂滋長。
殺回去!
復仇!
沒有任何猶豫,甚至沒有思考這新獲得的力量是否足夠,凌絕邁開了腳步。他的步伐起初有些踉蹌,適應着這具煥然一新的身體,但很快變得穩定,繼而迅猛。
他在黑暗中穿行,如同幽靈。微光視覺讓他能輕易避開地面的障礙,敏銳的聽覺捕捉着遠處傳來的、礦坑主區域的微弱噪音。
越來越近……他已經能清晰地聽到監工那特有的、經過擴音器放大的粗野叫罵聲,以及能量鞭抽打空氣的爆響。
轉過一個彎角,前方出現了微光。一名監工背對着他,正揮舞着電擊鞭,抽打着一個因體力不支而倒地的老礦奴,嘴裏不幹不淨地咒罵着。
“老廢物!連最後一點價值都榨不出來!”
是那個聲音。就是他!
凌絕的眼神瞬間凝固,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。他甚至沒有意識到,周圍飄散的輻射塵,正以一種更快的速度,悄無聲息地向他匯聚,被【熵之芯】貪婪地吞噬,轉化爲奔騰的力量,涌入他的四肢百骸。
那監工似乎察覺到一絲異樣,猛地轉過身來。當他看到本應死在廢棄礦道裏的737號礦奴,不僅活着走了出來,而且那雙眼睛裏燃燒着他從未見過的、令人心悸的寒光時,他明顯愣住了。
“7…737?!你怎麼……”他的手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能量手槍。
但凌絕動了!
沒有呐喊,沒有咆哮,只有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,撕裂黑暗,猛地撲了上來!
那速度,完全超出了監工的認知!
“找死!”監工驚怒交加,來不及拔槍,掄起充滿電弧的能量鞭就狠狠抽了過去!
啪!
藍色的電弧結結實實地抽在凌絕抬起格擋的手臂上!
預想中皮開肉綻、身體抽搐的畫面沒有出現。那足以讓強壯礦奴瞬間昏厥的電弧,打在凌絕手臂上,只是讓那裏的防護服焦黑了一片,甚至沒能讓他後退半步!大部分能量仿佛泥牛入海,被【熵之芯】瞬間吸收化解!
“什麼?!”監工駭然失色。
就在他愣神的刹那,凌絕的另一只手,五指如鉤,已經帶着一股蠻橫無比的力量,直接抓穿了他頸部防護裝甲的薄弱處!
“咯啦!”
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。
監工的眼睛猛地凸出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絕望。擴音器裏傳出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的漏氣聲,藍色的電弧在他裝甲表面亂竄了幾下,迅速熄滅。
凌絕冷漠地看着對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,感受着生命從這具裝甲裏流逝。一股比輻射能更精純一些的能量,順着他的手臂被吸入體內,讓他丹田內的星塵微微一亮。
他鬆開手,監工的屍體軟軟地癱倒在地,發出沉重的金屬撞擊聲。
整個過程,短暫,沉默,卻血腥到了極致。
附近幾個正在工作的礦奴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,全都嚇得僵在原地,連呼吸都忘記了。他們看着站在監工屍體旁、眼神冰冷如魔神般的737,眼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。
凌絕看也沒看那些礦奴一眼。他彎腰,從那監工的屍體上,扯下了那把能量手槍和兩個備用能量彈匣,熟練地檢查了一下——他在礦坑裏見過太多次監工使用這玩意。
武器入手,一種更加強大的掌控感油然而生。
他抬起頭,目光投向礦坑更明亮、噪音更大的主區域。
那裏,還有更多的監工。
殺戮,才剛剛開始。
他邁開腳步,身影再次融入陰影之中,只留下身後一具迅速冰冷的屍體,和一群徹底被震撼、仿佛石化了的礦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