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晚卿把自己埋在被子裏裝死,阿阮正用熱帕子給她敷眼睛,就聽院外傳來柳氏的聲音,尖利得像刮鍋底:“蘇晚卿呢?太陽都曬屁股了,還不起來給我請安?”
她猛地掀開被子,發髻亂得像雞窩:“她還有臉來?昨晚沒把我罵死就算好的!”
“小姐小聲點!” 阿阮趕緊捂住她的嘴,“夫人就在門口呢!”
門 “吱呀” 一聲被推開,柳氏踩着花盆底,身後跟着珠翠環繞的蘇雲裳。蘇晚卿瞥了眼蘇雲裳頭上那支赤金點翠步搖,正是上個月柳氏說 “太華貴,不適合庶女” 拒了她的那支。
“喲,這不是我們侯府的準少夫人嗎?” 柳氏往椅子上一坐,端起丫鬟遞的茶,眼皮都沒抬,“這都辰時了,難不成要讓沈世子親自來請?”
蘇晚卿攏了攏衣襟,故意露出腕上那只磨得發亮的銀鐲子:“娘說笑了,我這不是在想,該穿哪件衣裳去給世子爺道謝 —— 畢竟人家昨晚幫我把‘嫁妝’送回侯府,多辛苦。”
蘇雲裳手裏的繡繃 “啪嗒” 掉在地上,針尖在帕子上戳出個窟窿:“妹妹真是好福氣,不像我,想給世子爺送副繡品都沒機會。”
“姐姐的繡品那麼金貴,” 蘇晚卿彎腰幫她撿繡繃,故意摸到那帕子上的並蒂蓮,“怕是要留給未來的狀元郎吧?” 這話戳得蘇雲裳臉通紅 —— 她前些日子還托人給新科狀元遞過情詩,結果被原封不動退回來了。
柳氏 “啪” 地放下茶盞:“沒規矩!哪有妹妹編排姐姐的?雲裳,跟娘去挑首飾,娘給你選支赤金鑲寶的,配你明日去觀禮的衣裳正好。”
蘇晚卿摸着自己空蕩蕩的手腕,故意嘆了口氣:“說來也巧,我前幾日瞧上支銀釵,娘說‘嫁入侯府不缺這個’,如今看來,原是我不配。”
柳氏噎得臉色發青,正要發作,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。沈硯穿着月白錦袍,手裏把玩着個玉佩,身後跟着的小廝捧着個錦盒,晃得人眼暈。
“世子爺怎麼來了?” 柳氏瞬間堆起笑,比翻書還快,“快請坐,雲裳,給世子爺奉茶!”
蘇雲裳剛要起身,就見沈硯徑直走到蘇晚卿面前,把錦盒往她手裏一塞:“給你的。”
盒子打開,裏面躺着支羊脂玉簪,簪頭雕着朵桃花,正好映着蘇晚卿腕上的胎記。她驚得差點把盒子扔了:“我不要!” 這混蛋準是想用錢收買她,沒門!
“拿着。” 沈硯壓低聲音,氣息拂過她耳邊,“不然我現在就說你昨晚想逃婚,鑽狗洞時還崴了腳。”
蘇晚卿氣得咬牙,指尖捏着玉簪恨不得戳他眉心。柳氏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,那玉簪水頭足得能滴出油,少說也值百兩銀子!
“世子爺對妹妹真是上心。” 蘇雲裳酸溜溜地開口,手裏的帕子快被絞成麻花,“只是妹妹剛說想要銀釵……”
“哦?” 沈硯挑眉看蘇晚卿,眼底閃着促狹的光,“原來蘇小姐喜歡銀的?那我讓人把這玉簪融了,重打兩支銀的?”
“別!” 蘇晚卿趕緊把錦盒抱在懷裏,跟護食的貓似的,“玉的挺好,我喜歡!” 傻子才不要,這能換多少醬肘子啊!
柳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,幹咳兩聲:“世子爺太破費了,晚卿這孩子……”
“我夫人喜歡,就不算破費。” 沈硯打斷她,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何況,侯府還不至於讓少夫人戴銀釵。”
這話像巴掌似的扇在柳氏臉上。她昨晚還說蘇晚卿 “不配戴金釵”,此刻被沈硯堵得一句話說不出,只能訕訕地喝茶。
蘇雲裳不甘心,故意提起:“對了世子爺,明日觀禮後有詩會,您會去吧?我新得了幅上好的宣紙,想請您題字呢。”
“不了。” 沈硯瞥了眼蘇晚卿懷裏的錦盒,嘴角勾出點笑意,“我夫人剛得了支好簪子,我得陪她回房試戴。”
蘇晚卿差點被口水嗆死:誰要跟你回房試戴?!
可沈硯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,沖柳氏微微頷首:“告辭。” 轉身就往門外走,那背影挺拔得像株青鬆,還不忘回頭朝蘇晚卿揚下巴,“走了,蘇小姐。”
她只能抱着錦盒跟上,路過蘇雲裳身邊時,故意把簪子從盒裏露出半寸,看得蘇雲裳眼睛都紅了。
到了院門口,沈硯突然停下腳步。蘇晚卿沒留神,一頭撞在他背上,鼻子酸得眼淚都快出來了。
“喂,你故意的吧!” 她捂着鼻子瞪他。
沈硯轉身,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錢袋,塞到她手裏:“這裏面是碎銀,夠你買十斤醬肘子。”
蘇晚卿愣住了:“你怎麼知道我愛吃……”
“昨晚聽阿阮說的。” 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,“別總想着逃婚,侯府的廚子,做醬肘子比侍郎府的強。”
她捏着沉甸甸的錢袋,心裏突然有點亂。這人前一刻還搶她的小金庫,下一刻又送她玉簪和銀子,難道是想先用小恩小惠收買她,再把她的錢騙光?
“我才不上當!” 蘇晚卿把錢袋塞回他手裏,抱着錦盒就往自己房跑,“玉簪我留下,就當是你賠我的精神損失費!”
沈硯看着她慌慌張張的背影,低頭笑了笑。錢袋被他捏在手裏,陽光透過指縫落在上面,映出枚小小的桃花印記 —— 和蘇晚卿腕上的胎記,一模一樣。
房裏,柳氏正對着蘇雲裳發脾氣:“你看看你那副樣子!跟沒見過世面似的!不就是支玉簪嗎?等娘給你找個比靖安侯府更顯赫的人家,別說玉簪,鳳釵都有!”
蘇雲裳咬着唇:“可沈硯他…… 他分明是故意幫蘇晚卿!”
“幫?” 柳氏冷笑,“他那是想在咱們面前立威!等着瞧,進了侯府,有她受的!”
窗外,阿阮把聽到的話全告訴了蘇晚卿。她摸着那支冰涼的玉簪,突然笑了:“想讓我受氣?那也得看沈硯答不答應。”
阿阮撓撓頭:“小姐,您咋還笑呢?沈世子那麼壞……”
“壞是壞了點,” 蘇晚卿把玉簪插在發間,對着銅鏡轉了兩圈,“但比某些雙標的牆頭草強多了。”
鏡中的少女眉眼彎彎,桃花玉簪映着腕間的胎記,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。她不知道,此刻侯府書房裏,沈硯正對着幅西域地圖出神,地圖角落畫着朵小小的桃花,與她發間的玉簪一模一樣。
“世子,” 蕭景行推門進來,瞥見地圖上的標記,“查到了,蘇侍郎上個月確實托人在西域買過東西,說是給…… 柳氏的生辰禮。”
沈硯指尖在桃花標記上敲了敲,眼底閃過一絲冷光:“是嗎?我倒要看看,這生辰禮裏藏着什麼名堂。”
而此時的侍郎府,蘇晚卿正對着那支玉簪盤算:等進了侯府,先找機會把小金庫拿回來,再用這支玉簪換兩斤醬肘子 —— 至於沈硯那個死對頭…… 暫時還算有點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