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的鐵門在第七天被打開時,僅有的一絲光線刺得冉梔之閉上了眼。
她沒有求饒,甚至沒有抬頭。
飢餓早已抽幹了她的力氣,也模糊了她的神智。
這七天的黑暗與飢渴,對她而言,不過是過往經歷的拙劣重演。
在江南顧家,那個名義上的家裏,陰暗潮溼的儲藏間和餿冷的飯菜,一直都是她最常見的“夥伴”。
十八歲生日那天,所謂的成人禮,是母親和姐姐帶着譏誚的笑容,告訴她關於她的真正的身世後,然後便將她鎖進閣樓,整整七天。
那時的絕望與此刻如出一轍。
但更多的是麻木。
也許,她就是命賤吧……
意識渙散之際,在徹底陷入黑暗前,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溫柔的光影,那是她僅從泛黃照片上見過的女人。
她伸出纖瘦的手,喃喃低語,
“媽媽……是你來接我了嗎……我好想你……”
然後,世界徹底歸於沉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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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睜開眼時,映入眼簾的是柔和的水晶燈光暈,身下是一張三米寬的柔軟大床。
溫暖、幹燥、潔淨的空氣包裹着她,與她記憶中地牢的陰冷惡臭形成了天堂與地獄的對比。
她愣了好一會兒,才確認自己還活着。
身上換上了純棉睡裙,皮膚清爽,連頭發都帶着淡淡的清香。
她艱難地轉動脖頸,打量着這個房間——
不再是昭野那間充滿壓迫感的奢華臥室,而是一個布置得溫馨甚至有些雅致的陌生地方,暖色調的牆壁,掛着風景油畫,窗邊還擺着一盆綠植。
這是哪裏?
她艱難的掀開被子下了床,去了趟洗手間。
她小心翼翼的站上了馬桶,解決完需求後又顫顫巍巍的下來。
看着鏡中的自己消瘦了不少,臉很明顯的小了一圈。
她的頭好暈,胃部傳來陣陣絞痛,她好餓。
臥室裏的正中間擺放着一輛歐式實木小餐車。
上面似乎有一些吃食,冉梔之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。
餐車上擺放着全麥吐司、水煮蛋、煙熏三文魚、一杯牛奶和一盤切好了的水果。
看着這些食物,冉梔之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。
環視四周,她確定偌大的房間裏除了他沒有別人。
她不確定這些吃食是不是爲她準備的,可她真的是太餓了,急需進食。
掙扎了好久她還是控制不住的伸出手,拿起了一塊吐司大口大口的啃着。
可吐司實在是太幹,又因爲她吃得太急,有些噎到了。
她又端起了那杯牛奶喝了一大口,這下才感覺沒那麼噎得慌。
她繼續就着牛奶啃面包。
吃完她打了個嗝~
就在這時,頭頂男人華麗的嗓音響起,
“醒了?”
冉梔之被嚇了一跳,連忙轉過身,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。
她點了點頭,“嗯。”
“吃了?”
冉梔之悄無聲息的將嘴裏殘留的吐司吞下,又點了點頭。
昭野朝她走近一步,抬手。
完了完了,沒有經過允許,擅自偷吃他人東西被抓包。
看着朝她緩緩伸過來的手,冉梔之的心靜止了一瞬。
這男人……該不會沒那麼小氣吧?
一塊吐司而已,不至於動手打女人吧?
但畢竟也是她偷吃別人東西在先,先給人道個歉準沒錯。
“對不起米勒先生,我不是故意偷吃你東西的,但也是因爲我實在是太餓了。”
她緊閉雙眼,一口氣說完了道歉的話。
可男人的手也僅僅只是摩挲了兩下她的上唇,然後就收回了手。
他抽出一張紙巾,擦拭了一下手指。
剛剛看着這小東西嘴巴邊沾上了白色牛奶,覺得有些可愛,所以就鬼使神差的抬手想要幫她擦掉。
“哦?那你就是有意的?”昭野淡漠的道。
“我……”冉梔之一時語塞。
昭野走到一旁沙發前坐下,點燃一根香煙,煙霧緩緩被吐出,
“可以吃,都是爲你準備的。”
聞言,冉梔之愣了一瞬,隨即回應道,
“謝……謝謝……”
男人笑了。
這小東西,還怪有禮貌。
可見她並沒有繼續吃東西,他抬眼望過去。
觸及男人疑惑的目光,冉梔之連忙道,
“我剛才已經吃過了,現在已經飽了。”
長期的飢餓早就讓她養成了小鳥胃,再加上長時間沒有進食,如果一下子暴飲暴食的話腸道會遭受不住的。
所以剛剛吃下的已經完全可以讓她八分飽了。
昭野看了一眼餐車上的食物,他蹙眉。
逗他玩?
這小東西的胃是得有多小?
餓了整整七天,一片吐司和一杯牛奶就能滿足了?
“行,也別站着了,過來坐下。”
他昂了昂下巴,不容置疑的命令冉梔之坐在他對面。
見她坐下,他翹起二郎腿,往後一靠,這才開口道,
“怎麼樣,現在想清楚了嗎?”
冉梔之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,但她是真的沒做好準備把自己交給這根爛黃瓜。
她的表情有些別扭,回道,
“哪個……米勒先生,能給我些時間嗎?”
昭野盯着她,沒有說話,只是慢條斯理地吸着煙。
許久,他才將燃盡的煙蒂摁滅在水晶煙灰缸裏。
“可以。”他站起身,
“三天,我給你三天時間,三天後的晚上,我不會再接受任何借口。”
說完,他不再看她,轉身離開了房間。
三天?
這和只給她三分鍾有什麼區別?!
冉梔之看着他離去的背影,心一下子蔫了。
昭野走後,她便在這座房子裏逛了逛。
這裏的地理位置看起來有些偏僻,周圍除了樹還是樹。
環境樸雅安寧,除了她,只有一個名叫亞麗的,會講華國語言的女傭。
這兩天,亞麗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,態度算不上熱情,但也算周到。
只是,每當冉梔之試圖旁敲側擊地打聽這裏的位置,或者關於昭野的更多信息時,亞麗就會立刻閉上嘴,眼神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戒備,沉默地搖頭。
罷了,畢竟像昭野那樣的人,誰敢在背後蛐蛐他啊。
沒有那個大暴君的騷擾,她也可以不用提心吊膽的,日子也還算過得去。
但這種自在,是懸在頭頂的倒計時。
今天就是第三天了,晚上,他就該來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