悟道院的演武場，位於靜修塔東側，是一片極爲開闊的青石廣場，地面銘刻着加固陣紋，足以承受練氣期弟子的術法轟擊。
廣場被劃分成數十個大小不等的區域，此刻已有不少弟子在其間修煉。劍光閃爍，術法轟鳴，呼喝之聲不絕於耳，空氣中彌漫着蓬勃的朝氣與競爭的火藥味。
秦望背着用粗布包裹的“分水”重劍，走入這片喧囂之地。
與靜修室的絕對安靜相比，這裏充滿活力的氣氛讓他精神一振，但也感受到無形的壓力。能在此地修煉的，至少也是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，根本沒有像他一樣的雜役。
他刻意選擇了一個靠近邊緣、相對空曠的區域。解開布套，暗沉寬厚的“分水”重劍顯露出來，與周圍弟子手中輕靈的長劍、鋒利的戰刀相比，顯得格外笨重和另類，立刻引來了幾道好奇甚至略帶譏誚的目光。
秦望深吸一口氣，無視了那些視線。他先將重劍立在身旁，閉目凝神，回憶着《三浪訣》的法訣，開始單獨練習術法。
“踏浪行！”
心念一動，水元之力灌注雙腿，腳步頓時變得輕靈，身形晃動間，帶起細微的水汽，在場地上快速移動了幾個來回。
秦望現在的速度雖然比不上專精速度的弟子，但比起他之前已是天壤之別，尤其步伐有種獨特的流暢感，如同滑行。
“層浪盾！”
左手捏訣，身前淡藍色水紋迅速浮現，層層疊疊，緩緩旋轉。他嚐試控制水盾移動、變形，雖然還不夠嫺熟，但那流動的防御姿態，已經初具雛形。
“滄浪擊！”
這次他沒有用手掌發出，而是並指如劍，向前一點。一股凝練的水流如同箭矢般激射而出，打在遠處一塊測試用的青石樁上，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，留下一個淺坑和水漬。威力比單純的水箭術強了不止一籌。
單獨施展術法，還算順暢。但接下來，才是真正的挑戰，那就是將術法與重劍結合。
他雙手握起重劍，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必須調動更多靈力來支撐。首先嚐試的是最簡單的配合：施展“踏浪行”快速接近假想敵，然後揮劍直劈。
“呼！”
腳步滑動，身形前沖，重劍借着沖勢猛然斬落！動作比之前快了不少，但問題也隨之出現：踏浪行帶來的飄逸感與重劍劈砍需要的沉穩產生了細微的脫節，導致劍招的力道有些發散，不夠凝聚。
他停下來，皺眉思索。問題在於節奏。“踏浪”是動，“劈砍”是靜與爆發的轉換，需要找到一個完美的銜接點。
一次，兩次，十次……他不斷重復這個簡單的動作，細心體會着腳步落地瞬間與腰部發力、手臂揮劍的協調性。漸漸地，那種脫節感減弱了，突進與劈砍開始連貫起來，雖然還談不上行雲流水，但至少不再別扭。
接着，他嚐試更復雜的組合。假設對手攻擊，他先是後撤步，同時左手快速凝聚“層浪盾”格擋側面，右手重劍則順勢一記橫掃。
這個動作對協調性的要求極高。起初，他要麼顧了盾就忘了劍，要麼揮劍時盾牌消散。精神必須高度集中，幾乎要分心三用：控制腳步移動、維持層浪盾、引導重劍攻擊。
“嗤啦！”
一次練習中，他層浪盾沒能完全擋住假想的側翼攻擊，動作一滯，重劍橫掃也失去了準頭和力道，差點把自己帶得旋轉起來。
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嗤笑。幾個正在不遠處練習劍法的外門弟子，顯然注意到了這個拿着重劍、動作還有些笨拙的灰衣雜役，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。
“嘖，一個雜役，也學人玩重劍？還配合術法？真是不自量力。”
“你看他那盾，晃悠悠的，能擋住什麼？”
“估計是走了狗屎運得了點靈石，跑來瞎折騰。”
刺耳的話語隨風飄來，秦望握劍的手緊了緊，但很快又鬆開。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和議論，此刻更不願被其影響心神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將那些噪音摒除腦後，目光更加專注。
失敗，調整，再失敗，再調整……
他不再追求花哨的組合，而是回歸基礎。重點練習在移動中維持“層浪盾”的穩定，以及如何在揮劍的瞬間，將“滄浪擊”的疊浪勁道真正灌注到劍身之中。
又是一個下午的艱苦磨練。汗水順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。他的手臂因爲持續揮動重劍而酸麻腫脹，神識也因爲高強度的專注而感到疲憊。
但成效也是顯著的。
當夕陽西下，演武場上的人漸漸稀少時，秦望再次施展那套組合：踏浪側移，層浪盾護體，重劍橫掃！
這一次，動作明顯流暢了許多！側移的同時，淡藍色的水盾已然在身側穩定旋轉；重劍掃出的刹那，劍風呼嘯，隱隱帶着一股重疊的浪涌之力，在空中劃出一道沉重的軌跡！
“嗡！”
重劍掃過空氣，發出沉悶的聲響。雖然離“舉重若輕”、“如臂指使”的境界還差得遠，但那種力量感與技巧的初步融合，讓秦望心中涌起一股難言的成就感。
他收劍而立，微微喘息。感受到體內水元之力因爲持續消耗而略顯虧空，但運轉卻似乎更加圓融自如。
這時，他察覺到一些目光似乎與之前不同了。那幾名最初嘲笑他的外門弟子，雖然臉上依舊有不屑，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驚疑和審視。
秦望剛才最後那一下重劍橫掃，帶起的勁風和隱約的靈力波動，顯然超出了他們對一個普通練氣二層雜役的認知。
“那小子……好像有點門道？”
“靈力挺渾厚的，不像普通雜役……”
“重劍配水法，倒是少見。”
低聲的議論傳來，內容已然改變。
秦望面無表情，將重劍重新用布套裹好，背在肩上。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，只在乎自己的進步。演武場的練習，讓他切實感受到了《三浪訣》與重劍結合的潛力，也暴露了許多需要改進的細節。
“光是自己練習還不夠，需要真正的對手來檢驗。”秦望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天色，心中有了決定。悟道院的試煉閣，該去見識一下了。
他轉身離開演武場，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。那些注視着他的目光中，少了幾分輕視，多了幾分好奇與警惕。
這個沉默寡言、卻透着一股韌勁和獨特實力的雜役少年，似乎正在以一種超出常人預料的速度，悄然崛起。
而在演武場邊緣的陰影裏，一道陰冷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秦望。看着他笨拙到熟練的轉變，感受着那逐漸凝實的靈力波動，那道目光的主人，嘴角勾起一抹更加冰冷的弧度。
“練氣二層？重劍？水法？有點意思……可惜，還是太嫩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