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老趙的背影在狹窄管道裏僵成一塊石頭,只有肩膀在極其輕微地顫抖。手電光被他死死按在胸前,只從指縫和臂彎邊緣漏出幾縷慘白的光,勉強勾勒出前方幾米處那團堵塞物的猙獰輪廓。

陳銘擠到他身側,血腥、腐肉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膩腥膻氣味,濃烈得幾乎讓他窒息。手電光小心翼翼地上移,照清了那東西。

確實是那只穿環衛馬甲的喪屍,或者說,是它剩餘的部分。腰部以下不見了,斷口處參差不齊,像是被巨力撕扯開,暗紅發黑的粘稠組織和破碎的骨茬暴露在外,仍在緩慢地滲出液體。上半身仰面癱着,胸腔被整個剖開,裏面的髒器被掏空大半,只剩下些殘破的筋膜掛着。臉上那雙灰白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管道頂部,嘴角卻詭異地咧着,仿佛在嘲笑着什麼。

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屍體旁邊的管壁。幾道深刻的、帶着暗紅拖痕的抓撓印記,幾乎嵌入了金屬內壁。那不是指甲,更像是某種野獸的利爪,尖端銳利,間距很寬。

空氣死寂。只有三人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,和下方隱約傳來的、令人不安的咀嚼與拖拽聲。

女孩在陳銘身後死死捂着自己的嘴,喉嚨裏發出“咯咯”的、像是要嘔吐又強行咽回去的聲音。她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。

不能退。退回去是可能還在“聚餐”的屍群。

不能進。前方是未知的、能將喪屍撕碎的掠食者。

也不能留。這狹窄的管道是絕地。

陳銘的大腦在極度的壓力下飛速運轉,幾乎要冒出火星。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可怖的屍體上移開,手電光掃向周圍管壁。除了那幾道駭人的爪印,管道內壁相對光滑,沒有其他明顯的出入口。他們所在的這條狹窄岔路,似乎是唯一的選擇。

他輕輕碰了碰老趙,用手勢示意:檢查屍體周圍,看有沒有其他痕跡或通道,然後繼續前進,但要極度小心,準備隨時應對襲擊。

老趙喉嚨滾動了一下,艱難地點點頭。他握緊鐵釺,幾乎是踮着腳尖,一點一點挪向那具殘屍。陳銘緊隨其後,消防斧橫在胸前,手電光重點照射屍體後方和管道頂部陰影。

女孩猶豫了一下,看着兩人逐漸遠離的背影,又看了看身後漆黑的下方管道,最終還是咬着牙,躡手躡腳地跟上,手裏的樹枝剪舉得老高,卻抖得厲害。

靠近屍體,那股氣味幾乎成了實質的屏障。老趙強忍着惡心,用鐵釺輕輕撥動了一下屍體旁邊的雜物——幾片碎布,一個壓扁的空罐頭盒,還有一些黑色的、顆粒狀的……排泄物?看起來不像人類的。

沒有其他通道。這條岔路,似乎只有前方一個方向。

老趙回頭,對陳銘搖了搖頭。

陳銘的心沉得更深。他示意老趙繼續前進,自己則停在屍體旁,用手電仔細照射那些爪印。爪印很深,邊緣甚至有金屬被刮起卷邊的痕跡。留下這痕跡的東西,力量大得超乎想象。而且,爪印的方向是指向前方管道深處的。

那東西,往裏面去了。

他們現在等於是跟在獵食者的屁股後面走。

但別無選擇。

三人再次組成沉默而緊繃的隊伍,繞過那團可怖的殘骸,繼續向管道深處前進。每一步都落得極輕,耳朵豎着,捕捉着前方哪怕最細微的聲響。空氣裏的甜腥味漸漸淡去,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陳腐、潮溼的黴味,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、類似化學試劑的酸氣。

管道開始出現輕微的弧度,不再是筆直向前。地面變得潮溼,偶爾能踩到滑膩的苔蘚。兩側管壁上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、斑駁的污漬,顏色暗沉,像是幹涸的液體潑濺後又經年累月留下的痕跡。

又走了大約十分鍾,前方出現了一點點微弱的、不同於手電光的亮光。不是日光,也不是應急燈的紅光或白光,而是一種……幽藍色的、閃爍不定的冷光,像是某種儀器的指示燈,或者……生物發光?

陳銘立刻示意關閉手電。三人隱入黑暗,眼睛適應了一會兒,才看清那光源。

來自管道前方大約二十米外,一個向右的急轉彎處。藍光就是從拐角後面透出來的,映亮了轉彎處一小片潮溼的管壁,光影隨着某種頻率微微波動。

有光源,就意味着可能有電力,或者……其他東西。

陳銘對老趙做了個“原地等待,我去偵查”的手勢,然後將消防斧交給老趙暫拿,自己只握着那把醫用剪刀和撬棍,貼着管壁,無聲無息地向拐角處摸去。

越靠近,那股化學試劑的酸味越明顯,還混合着一絲臭氧的味道。藍光閃爍的頻率很穩定,帶着一種機械般的冷漠。

陳銘停在拐角邊緣,深吸一口氣,然後極其緩慢地將頭探出一點點,用一只眼睛窺視拐角後的情形。

只一眼,他的呼吸便爲之一窒。

拐角後,管道豁然開朗,連接着一個不大的、半球形的空間。這裏看起來像是一個廢棄的小型設備間或者檢修井,地面是網格狀的鐵柵,下方黑洞洞的,不知道有多深。空間的牆壁上固定着一些老舊的、鏽蝕的管道和閥門。而藍光的來源,是固定在對面牆壁上、一個半嵌在水泥裏的、布滿灰塵和蛛網的金屬儀表箱。箱子表面的玻璃觀察窗已經碎裂了一半,裏面幾個小小的、幽藍色的指示燈正在頑強地、一下一下地閃爍着。

但吸引陳銘目光的,不是這閃爍的藍光,也不是這古怪的空間。

而是這空間中央,網格鐵柵地面上,躺着的東西。

一個人。

或者說,一具相對新鮮的屍體。

穿着沾滿污漬的白大褂,側躺着,蜷縮成一團,背對着陳銘的方向,一動不動。屍體周圍沒有明顯的血跡,但白大褂的後背部分,靠近肩胛骨的位置,有一大片深色的、已經幹涸的溼痕。

而在屍體旁邊,靠近牆壁的地方,扔着一個半開的、印有醫院標志的急救箱,裏面的東西散落出來一些——繃帶、紗布、幾支空的注射器,還有一個摔碎了的玻璃藥瓶。

更重要的是,在屍體和急救箱之間,網格鐵柵的地面上,用某種白色的粉末(可能是石灰,或者別的什麼),歪歪扭扭地畫着一個簡陋的箭頭,指向這個半球形空間另一側,一個更加低矮、被陰影籠罩的管道入口。

箭頭旁邊,還用同樣的粉末,寫着一個模糊的單詞,字母潦草,但勉強可以辨認:

“Safe ?”(安全?)

問號畫得很大,充滿了不確定。

陳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這裏有別的幸存者!而且可能剛離開不久!這個死者是誰?是他們的同伴?還是……遭遇了不測?那個箭頭和“Safe ?”是什麼意思?指向哪裏?

他快速退回拐角,對老趙和女孩打了個手勢,示意他們過來,同時指了指裏面,比劃了一個“有人,小心”的動作。

老趙和女孩緊張地靠過來。當看到裏面那具屍體和閃爍的藍光時,女孩又差點叫出聲,被陳銘嚴厲的眼神制止。

三人悄無聲息地進入這個半球形空間。陳銘率先靠近那具屍體,用撬棍輕輕碰了碰。屍體僵硬冰冷,顯然死去有一段時間了。他小心地將屍體翻過來。

一張中年男人的臉,因失血和死亡而呈現灰白色,嘴唇發紺,眼睛緊閉。臉上有擦傷和淤青,但最致命的傷口似乎在背後。陳銘檢查了一下白大褂上的溼痕位置,沒有掀開衣服,但能想象下面的傷勢。

他的目光落在屍體的胸口銘牌上。灰塵和污漬下,字跡模糊,但還能認出:“後勤處……設備科……周……”

姓周的後勤人員。不是醫生,也不是護士。

陳銘又檢查了那個散落的急救箱。裏面的藥品很少,主要是外傷處理用品,但都已經用掉或損毀了。在箱子夾層裏,他找到一小片揉皺的紙,上面用圓珠筆草草寫着幾行字,字跡和地上粉末寫字的風格很像:

“病毒……不止空氣……水?老趙知道……別信……往‘老地方’……小心‘獵人’……”

字跡在這裏中斷,紙片邊緣有撕扯的痕跡。

老趙知道?別信?獵人?

陳銘猛地抬頭,看向老趙。

老趙正蹲在屍體旁邊,臉色異常難看,眼睛死死盯着死者灰白的面孔,嘴唇抿成一條直線。當看到陳銘手中的紙片時,他的眼神劇烈地閃爍了一下,隨即垂下眼皮,避開了陳銘的目光。

“你認識他?”陳銘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冷硬。

老趙沉默了幾秒鍾,才緩緩點了點頭,聲音幹澀:“老周……設備科的。算是……熟人。”他沒有多說,也沒有解釋紙片上的“老趙知道”和“別信”是什麼意思。

陳銘沒有追問,現在不是時候。他將紙片小心收好,看向地上那個用粉末畫出的箭頭和“Safe ?”。

“箭頭指向哪裏?‘老地方’是哪裏?”他問老趙。

老趙站起身,走到那個低矮的管道入口前,用手摸了摸邊緣,又探頭看了看裏面黑黢黢的通道,臉色陰晴不定。

“這條管道……通向一個更老的區域,戰備物資存放點的一部分,早就不用了。我們以前……偶爾會去那裏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‘老地方’,可能就是指那裏。但我不確定。而且……”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姓員工的屍體,聲音低沉,“老周死在這裏,還留下這樣的警告……那裏真的‘Safe’嗎?”

“還有別的路嗎?”女孩忍不住小聲問,她的聲音帶着哭腔,顯然被接二連三的恐怖景象嚇壞了。

老趙搖頭:“回去的路被堵死了。其他岔路……不知道通向哪裏,可能更危險。”

也就是說,他們面前只有兩條路:冒險進入這個指向不明、可能有未知危險的“老地方”通道;或者,原路返回,嚐試沖破可能還在主管道裏遊蕩的喪屍群(以及那個未知的“獵人”)。

陳銘看着地上那個大大的問號,又看了看手中紙片上“小心‘獵人’”的警告,再聯想到之前那具被撕碎的喪屍和牆壁上駭人的爪印……

“獵人”,會不會就是指那個留下爪印的東西?

如果是,那麼“老地方”可能也不安全。但至少,那裏可能是一個相對封閉、可以據守的空間,而且可能有其他幸存者,或者……其他資源。

“走這邊。”陳銘最終做出決定,指向那個低矮的通道,“保持最高警戒。老趙,你在前面,有任何熟悉或不妥的地方立刻示警。我斷後。”

他看向女孩:“跟緊我,如果看到或聽到任何不對勁,不要喊,拉我的衣服。”

女孩蒼白着臉,用力點頭。

老趙沒有反對,只是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老周的屍體,然後彎腰,率先鑽進了那個低矮黑暗的通道。

通道比他們想象中還要狹窄和曲折,很多地方需要完全匍匐才能通過。內壁不再是光滑的金屬,而是粗糙的水泥,有些地方還裸露着磚石。空氣污濁不堪,彌漫着濃重的塵土味和一種……淡淡的、類似火藥和機油混合的陳舊氣味。這裏顯然已經遠離了醫院主要的現代化管道系統,進入了更早期建築的深處。

爬行了大概五六十米,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,不再是幽藍的指示燈,而是昏黃的、跳動的光芒,像是燭火或油燈。

還有……隱約的人聲?

陳銘心中一動,示意老趙放慢速度,更加小心。

通道盡頭是一個向上的、類似通風井的豎井,有簡陋的鐵梯。昏黃的光和人聲就是從上面傳來的。

老趙停下,仔細傾聽。上面傳來斷斷續續的、壓得很低的說話聲,聽不真切,但能分辨出不止一個人。還有輕微的金屬碰撞聲,和什麼東西被拖動的聲音。

陳銘輕輕碰了碰老趙,用口型問:“認識?”

老趙皺着眉,仔細聽了一會兒,緩緩搖頭,眼神裏充滿了困惑和警惕。

不是他認識的設備科或後勤處的人?那會是誰?其他幸存者?還是……

陳銘示意老趙先上去探查,自己和女孩在下面等待。他將撬棍遞給老趙,自己握緊了醫用剪刀。

老趙點點頭,將鐵釺咬在嘴裏,雙手抓住冰冷的鐵梯,極其緩慢地向上爬去。他的動作很輕,幾乎沒有發出聲音。

豎井不高,大概只有三米左右。老趙很快就爬到了頂部邊緣,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,向光源和人聲傳來的方向望去。

幾秒鍾後,他猛地縮回頭,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,眼睛瞪得極大,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和恐懼!他對着下方的陳銘拼命擺手,手指顫抖着指向上面,嘴唇無聲地開合,看口型是:

“快走!不是人!”

不是人?!

陳銘的心髒猛地一縮,一股寒意瞬間席卷全身。他來不及細想,一把抓住已經嚇傻的女孩,將她向後退,同時自己也準備向下撤離。

但已經晚了。

豎井上方,那昏黃跳動的光源突然猛地晃動了一下!

接着,一個嘶啞、怪異、完全不似人聲、仿佛金屬摩擦又夾雜着漏風喉音的“聲音”,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好奇”,從上面傳了下來:

“……咦?下面……有……小老鼠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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