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絕對的死寂。
林建國張大了嘴巴,那根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唾沫嗆在了喉嚨裏,讓他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,臉漲成了豬肝色。
他看見了什麼?
那位經常在新聞聯播裏站在大長老身後的雷振邦將軍……竟然在給那個逆子敬禮?
而且腰杆挺得筆直,眼神中滿是……尊敬?
這怎麼可能!
林晨不就是個沒出過社會的大學生嗎?
不就是個只會死讀書的廢物嗎?
就連趴在地上的趙雅麗也忘了哭嚎,呆滯地看着這一幕,腦瓜子嗡嗡作響,仿佛世界觀在一瞬間崩塌了。
人群中央。
林晨看着面前這位發須皆白的老將軍,蒼白的臉上並沒有受寵若驚的慌亂。
林晨語氣平靜而堅定:
“雷老,我不辛苦。”
“辛苦的是國家。”
聽到這句少年老成的話,雷振邦眼眶微紅。
他深吸一口氣,上前一步,竟然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樣,小心翼翼地虛扶住林晨的手臂:
“林工,這裏風大,您的身體要緊,車上已經備好了醫療組,我們先上車。”
那語氣,溫柔得像是在哄自家孫子,生怕聲音大一點就把林晨嚇着了。
“好。”林晨點點頭,抬腳準備走向那輛紅旗專車。
這一幕“爺慈孫孝”的畫面,徹底刺痛了旁邊的林建國。
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被無視的憤怒直沖天靈蓋!
那是他兒子!
那是他林家的種!
憑什麼在這個大人物面前,自己這個當爹的像條狗一樣被晾在一邊,那個逆子卻被捧上了天?
“慢着!!”
林建國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,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,跌跌撞撞地沖向紅旗車,一邊跑一邊喊:
“長官!搞錯了!你們絕對搞錯了!”
“他叫林晨!是我兒子!他根本不是什麼重要人物!”
“他就是個不想救弟弟的白眼狼!是個瘋子!他剛才打那個電話是報假警,是詐騙啊!你們別被這小子騙了!”
林建國聲嘶力竭。
他不相信林晨有本事驚動國家,他潛意識裏認爲,一定是林晨偷了家裏的什麼機密或者編造了什麼謊言,才把軍隊引來的。
要是讓軍隊把人帶走,萬一查出是烏龍,他林家豈不是要跟着倒黴?
“攔住他!快攔住那個騙子!”
趙雅麗也反應過來,尖叫着撲上來,想要去拽林晨的病號服:
“你不能走!你走了子軒怎麼辦!你的腎是你弟弟的!”
然而。
他們的手還沒碰到林晨的衣角。
“找死!!”
一聲暴喝響起。
站在雷老身側的一名警衛員,眼中寒光一閃,手中的95式步槍猛地一轉,用厚重的槍托對着沖上來的林建國胸口就是一記狠砸!
“砰!”
“噗——”
林建國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,整個人倒飛出去,重重地砸在花壇裏,一口酸水夾雜着血噴了出來。
“啊!!殺人啦!”趙雅麗嚇得魂飛魄散,剛想撒潑打滾。
“咔擦!”
黑洞洞的槍口直接頂在了她的腦門上。
冰冷的金屬觸感,讓趙雅麗的尖叫聲戛然而止,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鴨,只剩下喉嚨裏“咯咯”的恐懼聲。
全場譁然。
真的動手了!
這群當兵的根本不講道理,是真的敢開槍!
雷振邦緩緩轉過身。
剛才面對林晨時的慈祥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,是經歷過屍山血海的鐵血殺氣。
他一步步走到捂着胸口哀嚎的林建國面前,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這個所謂的“江城首富”,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惡心的臭蟲。
“搞錯了?”
雷振邦冷笑一聲,聲音如同洪鍾大呂,震得林建國耳膜生疼:
“林建國,你剛才說,你要打斷他的腿?”
林建國疼得冷汗直流,哆哆嗦嗦地辯解:
“長……長官,這是家事……我是他老子,我教訓兒子天經地義……”
“放屁!!”
雷振邦突然暴怒,猛地一腳踹在林建國身邊的石墩上,吼聲如雷:
“家事?!”
“從這一刻起,林晨的一根頭發絲,都是龍國的最高機密!”
“他的大腦,是屬於全人類的財富!”
“別說是你這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,就算是大長老來了,也要對他客客氣氣!”
“你算個什麼東西?也配給他當老子?也敢打斷他的腿?!”
雷振邦指着林建國的鼻子,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林家人的心上:
“我告訴你!也就是林工現在沒事!”
“如果剛才你們那只髒手傷到了林工哪怕一點皮毛,我現在就以‘破壞國家戰略安全罪’,把你們全家當場槍斃!!”
轟!
這番話,就像一顆核彈在林建國和趙雅麗的腦海中炸開。
槍……槍斃?
這逆子……不對,林晨他到底幹了什麼?竟然上升到了國家戰略安全的高度?
林建國臉色慘白如紙,渾身篩糠。
他看着不遠處那個神色淡漠的少年,突然覺得無比陌生,又無比恐懼。
他好像……真的踢到鐵板了。
雷振邦罵完,轉頭看向林晨,腰瞬間又彎了下來,恭敬地問道:
“林工,這兩個人……怎麼處理?需要我讓人把他們帶回去審問嗎?”
只要林晨點一下頭。
林家,今天就得從江城除名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晨身上。
趙雅麗嚇得跪在地上,拼命磕頭:
“晨晨!晨晨我是媽媽啊!你快跟長官解釋一下,我們是一家人啊!你不能這麼絕情啊!”
林晨停下腳步,側過頭。
他的目光掃過狼狽的父母,掃過那些被按在地上的保鏢,眼中沒有快意,也沒有憤怒。
只有一種俯視螻蟻的漠然。
“不用了。”
林晨淡淡地開口,聲音清冷:
“我說了,我和他們已經斷絕關系了。”
“既然是陌生人,何必浪費國家的子彈?”
說完,他直接鑽進了防彈紅旗車的後座。
車窗緩緩升起。
那塊黑色的單向玻璃,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。
“收隊!!”
雷振邦大手一揮。
轟轟轟!
直升機拔地而起,五輛紅旗車組成嚴密的護衛隊形,在一片警笛聲中,浩浩蕩蕩地駛離醫院。
直到車隊消失在街角。
醫院門口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才稍稍散去。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林建國癱軟在花壇裏,看着車隊離去的方向,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恐慌。
雖然林晨沒讓人抓他。
但他知道,林家完了。
剛才那一幕被這麼多人看見,得罪了軍方大人物的消息一旦傳出去,哪怕林晨不出手,他在江城的那些生意夥伴、銀行行長,也會像躲瘟神一樣躲着他!
就在這時。
幾輛閃爍着紅藍警燈的警車呼嘯而至,停在了剛剛軍車停的位置。
十幾名警察迅速下車,卻不是來幫他們的。
爲首的警官冷着臉走到林建國面前,亮出手銬:
“林建國,趙雅麗是吧?”
“剛才接到舉報,你們涉嫌非法拘禁、故意傷害,以及……尋釁滋事幹擾國家公務。”
“跟我們走一趟吧!”
“不!我是首富!我要找律師!我不去!”
趙雅麗瘋狂掙扎,發髻散亂像個瘋婆子。
“咔擦!”
冰冷的手銬直接銬在了她那雙只戴過玉鐲的手腕上。
“老實點!到了局子裏,有你交代的!”
在周圍群衆幸災樂禍的指指點點和手機拍照聲中,曾經不可一世的林家夫婦,像兩條死狗一樣被塞進了警車。
……
此時。
疾馳的紅旗轎車內。
隔音效果極好的車廂裏,安靜而平穩。
雷振邦坐在副駕駛,手裏捧着一個保溫杯,小心翼翼地遞給後座的林晨:
“林工,喝口熱水。剛剛嚇到了吧?”
林晨接過水杯,感受着掌心的溫度,輕輕搖了搖頭。
他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。
上一世,他被困在那個名爲“家”的牢籠裏,爲了那個所謂的弟弟耗盡了最後一滴血。
這一世,枷鎖已斷。
“雷老。”林晨突然開口。
“哎!您吩咐!”雷振邦立刻回頭。
林晨看着前方寬闊的道路,眼中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光芒,那是野心,也是信仰:
“麻煩讓核物理研究所的人說一聲。”
“把實驗室的空調開到最大。”
“因爲接下來……”
林晨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:
“我們要親手在地球上,點燃一顆太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