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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未見,他變了許多。
皮膚白皙,嘴唇殷紅,舉手投足間透着陰鷙的貴氣。
完全看不出當年那個憨厚農家子的影子。
“雲兒!”養母激動地撲了過去,“娘可想死你了!”
謝雲側身避開,嫌棄地拍了拍衣袖。
“娘,注意身份。”
他嗓音尖細,透出幾分漫不經心。
養母一愣,訕訕地收回手。
謝雲的目光終於落在我身上。
他上下打量着我,眼神如同是在看一只待宰的豬羊。
“阿玉,這麼多年,辛苦你了。”
他嘴上說着客套話,眼裏卻全是冰冷的殺意。
我低下頭,裝作怯懦的樣子。
“夫君......能見到你,我就知足了。”
謝雲輕笑一聲,走到我面前,挑起我的下巴。
“知足就好。既然來了京城,就要守京城的規矩。從今天起,你不許踏出這院子半步。若有人問起,你就說是我鄉下來的遠房表妹,來投奔親戚的。”
“聽懂了嗎?”
我身子一顫,眼淚適時地落下來。
“夫君......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......”
“啪!”
一記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。
謝雲掏出手帕擦了擦手,眼神厭惡。
“什麼妻子?不過是個村婦!我如今是九千歲,是皇上面前的紅人!你這種身份,配得上我嗎?留你一條命,已經是本座開恩了!”
養母和謝蓮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。
“就是!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!”謝蓮呸了一聲,“哥現在可是要尚公主的人,你算個什麼東西!”
我捂着臉,倒在地上,瑟瑟發抖。
心裏卻在冷笑。
尚公主?
原來謝雲還沒正式公開身份。
看來,他和長公主的關系,也是見不得光的。
這就更好辦了。
謝雲並沒有久留,扔下幾句狠話便走了。
臨走前,他吩咐侍衛把院門鎖死,連只蒼蠅都不許飛出去。
我們被軟禁了。
接下來的幾天,除了有人送飯,再沒人來過。
養母和謝蓮一開始還沉得住氣,幻想着謝雲接她們去享福。
可隨着時間推移,她們開始慌了。
“雲兒怎麼還不來接我們?”
養母在屋裏轉圈,“是不是出什麼事了?”
謝蓮更是急得直哭,“這破地方又冷又潮,我身上都起疹子了!”
我縮在角落裏,默默啃着冷饅頭。
我在等。
等一個機會。
第五天深夜,機會來了。
院牆外傳來三聲貓叫。
那是蕭景珩約定的暗號。
我悄悄溜到牆角,一塊鬆動的磚頭被推開,塞進來一張紙條。
借着月光,我看清了上面的字:
“明日午時,長公主入宮赴宴,必經此處。”
只有這一句。
但我懂了。
蕭景珩是要我制造混亂,攔下長公主的鳳駕。
這是一步險棋。
稍有不慎,就是粉身碎骨。
但我沒得選。
第二天中午,陽光明媚。
我特意換上了那件九年前成親時穿的紅嫁衣。
雖然舊了,有些褪色,但依然鮮豔刺眼。
我把頭發披散下來,抓亂,又往臉上抹了些鍋灰。
看起來就像個瘋婆子。
養母和謝蓮還在睡大覺。
我把廚房裏的柴火堆到正屋門口,倒上燈油。
然後,點火。
火勢蔓延得很快,幹柴遇烈火,瞬間騰起滾滾濃煙。
“着火了!救命啊!”
我扯着嗓子尖叫,一邊叫一邊往院門口沖。
門口的侍衛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,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我趁亂撞開門,沖了出去。
養母和謝蓮也被煙嗆醒了,哭爹喊娘地往外跑。
“救命啊!殺人啦!”
我一邊跑,一邊撕扯着自己的衣服,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狼狽。
巷子口,一陣馬蹄聲傳來。
緊接着是儀仗隊的開道聲。
“長公主鳳駕!閒雜人等回避!”
我眼睛一亮。
來了!
我不顧一切地沖向那隊儀仗。
“長公主!求長公主做主啊!”
“大膽!”
侍衛拔刀就要砍。
我猛地跪下,高舉雙手。
“民婦狀告當朝九千歲謝雲!欺君罔上!拋妻棄子!穢亂宮闈!”
這幾句話,我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的。
整個街道瞬間死寂。
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九千歲?拋妻棄子?穢亂宮闈?
這每一個字,都是掉腦袋的大罪!
那把刀停在我頭頂半寸處。
侍衛也不敢砍了。
這事兒太大了,大到他承擔不起滅口的責任。
華麗的鳳輦裏,傳出一個慵懶而威嚴的女聲。
“停。”
簾子掀開,露出一張美豔絕倫卻冷若冰霜的臉。
正是長公主,蕭玉嬈。
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我,眼中閃過幾分殺意。
“你是何人?竟敢污蔑九千歲?”
我抬起頭,直視她的眼睛。
“民婦沈玉,是謝雲明媒正娶的發妻!我有婚書爲證!有鄉鄰爲證!謝雲九年前自稱淨身入宮,實則根本沒淨身!他在鄉下還有個養母和義妹,如今就被他軟禁在前面的小院裏!長公主若是不信,大可派人去查!”
人群一片譁然。
“天哪!九千歲竟然沒淨身?”
“真的假的?這可是欺君大罪啊!”
“這女人看着不像撒謊啊,連命都不要了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