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她看着他,沒說話。
從前她割破一點手指,他都要心疼半天,小心翼翼地給她包扎。
有一次她摔傷了膝蓋,他背着她走了十裏路去找郎中,一邊走一邊說:“阿寧,疼就咬我,別忍着。”
可如今,他要取她的心頭血!
“阿寧,知姝她……”賀雲舟的聲音帶着懇求,“她是爲了我才憂思過度,才被人鑽了空子下毒。我不能看着她死。你救救她,好不好?”
她還沒回答,賀雲舟已經拉着她往外走:“馬車呢?快!去尚書府!”
尚書府裏一片慌亂。
葉知姝躺在床榻上,臉色青白,唇色發紫,確實是一副中毒的模樣。
府醫在一旁急得團團轉。
賀雲舟一進門就沖過去:“知姝!知姝你怎麼樣?”
葉知姝虛弱地睜開眼,看見他,眼淚就下來了:“雲舟哥哥……我以爲……再也見不到你了……”
“別說傻話。”賀雲舟握住她的手,轉頭對府醫吼道,“藥引到了!快取血!”
府醫看向蘇晚寧,面露難色:“世子,取心頭血……很痛。而且需要很多,這位姑娘的身子怕是受不住……”
“她受得住。”賀雲舟看都沒看蘇晚寧,只盯着葉知姝,“快些,知姝等不了了。”
蘇晚寧站在那裏,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葉知姝,她的親妹妹,又看看滿臉焦急的賀雲舟,她愛了十幾年的人。
她能怎樣呢?
府醫走到她面前,嘆了口氣:“姑娘,你若不願意……”
“取吧。”蘇晚寧聽見自己說。
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她被帶到隔壁房間,府醫讓她躺下,解開衣襟。
冰冷的刀刃貼在心口皮膚上時,她渾身一顫。
“姑娘,忍住了。”
刀尖刺入。
那一瞬間的劇痛,讓她眼前一黑。
她咬緊牙關,指甲深深摳進掌心,血腥味在嘴裏彌漫開。
她能感覺到溫熱的血從心口流出,被接進碗裏。
一碗血,要流多久?
她不知道。
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,意識越來越模糊。
恍惚間,她聽見隔壁傳來賀雲舟溫柔的聲音——
“知姝別怕,藥馬上就來了。”
“我在,我一直都在。”
“等你好了,我帶你去江南看桃花,你不是一直想去嗎?”
江南……
蘇晚寧想笑,卻笑不出來。
原來他答應要帶去看桃花的人,早就不是她了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府醫說:“夠了。”
她終於鬆了口氣,徹底昏了過去。
再次醒來時,她躺在侯府自己的床上。
身邊空無一人。
窗外天光大亮,不知是幾時,心口處纏着厚厚的紗布,一動就疼得鑽心。
門被推開,一個侍女端着藥進來,看見她醒了,連忙上前:“姑娘醒了?可覺得好些?”
蘇晚寧張了張嘴,聲音啞得厲害:“世子呢?”
侍女眼神躲閃:“世子……世子有公務要忙,讓奴婢們好生照顧姑娘。”
公務。
又是公務。
蘇晚寧想起從前她生病時,賀雲舟寸步不離地守着,喂藥喂水,連眼睛都不敢眨。
有一次她做噩夢驚醒,發現他就坐在床邊,握着自己的手,眼睛熬得通紅。
她說:“你去睡會兒。”
他搖頭:“我怕你醒來找不到我。”
可如今,她取了心頭血,生死線上走一遭,他卻連面都不露。
“有勞了。”蘇晚寧輕聲說,接過藥碗,一飲而盡。
藥很苦,可再苦,也比不上心裏的苦。
此後幾日,她就在床上養傷。
賀雲舟沒來過,只讓人送了些補品,她全都收下了,卻一口沒動。
三日後,她能下床走動了。
葉知姝卻來了。
帶着嬤嬤,還有幾個丫鬟,浩浩蕩蕩地進了她的院子。
蘇晚寧正坐在窗邊曬太陽,看見葉知姝進來,愣了一下。
葉知姝今日穿了一身水粉色的衣裙,襯得小臉瑩白,嬌弱可人,她走到蘇晚寧面前,屏退了左右,只留下那個嬤嬤。
然後,她看着蘇晚寧,開口第一句話就是:
“姐姐,這麼多天,你一直沒有認我,是真的不認得我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