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海裏的抱怨聲還在繼續。
陸然盯着張律師的眼睛，語速平緩，卻字字誅心：
“老碼頭，三號倉庫。你沒有開自己的車，而是打了一輛黑車過去的。見面的人給了你這塊表，作爲封口費的一部分，對嗎？”
“你……你胡說！”張律師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，“什麼碼頭！我昨晚一直在家睡覺！”
“睡覺？”
陸然冷笑一聲，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，配合着那塊表的吐槽節奏。
“如果你在家睡覺，爲什麼這塊表的表帶縫隙裏，會有海鹽結晶？爲什麼你的袖口上，會有老碼頭特有的重油污味道？”
其實根本聞不到。
暴雨洗刷了一切，再加上張律師身上濃重的古龍水味。
但這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，陸然說出了那個準確的時間和地點。
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張律師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嘴唇毫無血色地哆嗦着。
心理防線一旦被撕開一個口子，恐懼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涌入。
李建軍眼神一亮，立刻配合地猛拍桌子：“張偉！還要狡辯嗎？那個黑車司機我們已經找到了！你是自己說，還是讓我們把你那點破事抖個底掉？”
這也是詐。
但在極度恐慌下，張偉根本無法分辨真假。
“不是我……不是我要幹的……”
張律師終於崩潰了，整個人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椅子上，雙手抱頭，“是‘瞎子’！是他逼我的！我要是不配合，我也得死！劉威就是榜樣！”
“瞎子是誰？”李建軍厲聲追問。
張律師抬起頭，眼鏡歪在一邊，眼神裏充滿了恐懼：
“我……我沒見過他的臉。他每次出現都戴着墨鏡，拄着盲杖，但是……但是他什麼都看得見！劉總跳樓的時候，他就在隔壁樓頂看着！他在笑！我聽見他在電話裏笑！”
李建軍倒吸一口涼氣。
這種變態的心理素質，絕對不是普通罪犯。
“他在哪？”陸然插話，聲音依舊平靜。
“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對了！錢！他還沒把尾款給我！”張律師像是抓住了什麼，“今晚！今晚四點，他說在‘夜色’酒吧後巷的垃圾桶裏放尾款！”
陸然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。
凌晨三點四十。
還有二十分鍾。
李建軍顯然也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，一把抓起對講機：“二隊！全體集合！目標‘夜色’酒吧！快！”
說完，他轉身就往外沖，跑到門口又停住，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椅子上的陸然。
眼神復雜。
有欣賞，有疑惑，但更多的是一種承認。
“愣着幹什麼？走啊！”李建軍吼道。
陸然站起身，就在他邁出審訊室的那一刻，腦海裏的系統面板彈了出來。
【任務：誰是“瞎子”？（第一階段完成）】
【獲得線索：午夜交易。】
【當前正義值：150/1000】
【解鎖新能力：觸物追凶（初級）。通過觸摸死者生前貼身物品，可感知其死前十分鍾內的模糊畫面。冷卻時間：24小時。】
陸然深吸一口氣，握緊了拳頭。
終於有了點實用的東西。
走出審訊室，走廊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。
警員們正在穿戴裝備，槍械上膛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趙磊正靠在裝備室門口，手裏拎着一件防彈衣，看見李建軍出來，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湊上去：“李隊，車備好了。這案子看來是大魚啊，那小子肯定問不出什麼，還得是您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他看見了跟在李建軍身後的陸然。
陸然神色淡漠，正在低頭整理袖口，連個正眼都沒給他。
李建軍停下腳步，看了一眼趙磊，又看了一眼陸然，突然把手裏的車鑰匙拋了出去。
“啪。”
趙磊下意識接住。
“趙磊，你開車。”李建軍指了指陸然，“帶着陸然，跟我一輛車。”
趙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，像是被人當衆扇了一耳光：“李隊，這……我是刑警，給他當司機？他個法醫……”
“你有意見？”李建軍眼珠子一瞪，那股子煞氣嚇得趙磊一哆嗦，“剛才審訊室你也看見了，要是沒他，這案子還在原地打轉！要麼開車，要麼滾去寫報告！”
周圍幾個警員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。
趙磊咬着後槽牙，臉色漲成了豬肝色，死死攥着車鑰匙，指節發白。
“是，李隊。”
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，惡狠狠地瞪了陸然一眼，轉身往停車場走去。
陸然看着他的背影，心中毫無波瀾。
這種跳梁小醜，不值得浪費哪怕一點情緒。
“走了。”李建軍拍了一下陸然的肩膀，力道很大，“不管你小子是怎麼知道那些細節的，只要能破案，老子就認你這個兵。但你要是敢走歪門邪道……”
“李隊放心。”陸然抬起頭，目光清澈，“我只想讓死人說話。”
……
警車呼嘯着沖出市局大門，撕裂雨幕。
“夜色”酒吧位於城西的老城區，那是一片魚龍混雜的地帶，違章建築像毒瘤一樣吸附在城市邊緣。
車廂裏氣氛壓抑。
趙磊開着車，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狠狠剮一眼後座的陸然。
雨刮器瘋狂擺動，卻怎麼也刮不淨擋風玻璃上的水流。
“就在前面路口停。”李建軍指揮道，“熄火，關燈。所有人步行包抄。”
車子滑行着停在一條陰暗的小巷口。
雨勢稍小了一些，但風依舊很大，吹得巷子裏的垃圾袋漫天亂飛。
陸然剛推開車門，那種熟悉的酥麻感再次襲來。
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。
甚至帶着刺痛。
他猛地抬頭，看向巷子深處。
那裏堆着幾個巨大的鐵皮垃圾桶，散發着酸臭味。
而在垃圾桶旁邊，倒着一輛被遺棄的共享單車。
【快跑！快跑啊！】
【那個瘋子手裏的東西會噴火！】
【燙！好燙！他在燒那個包！】
尖銳的童音在腦海裏炸開，那是……那輛單車的聲音？
“他在那！”
陸然沒有任何猶豫，大喊一聲，拔腿就往巷子裏沖。
“陸然！回來！危險！”李建軍沒想到這小子這麼虎，罵了一句娘，拔槍跟上。
趙磊慢了半拍，嘴裏嘟囔着“找死”，卻也不敢掉隊。
巷子盡頭，一個穿着黑色雨衣的高大身影正背對着他們。
雨衣寬大，遮住了身形。
那人手裏拿着一個防風打火機，正在點燃一個黑色的旅行袋。
火焰在雨中詭異地跳動，映照出一張蒼白得有些滲人的下巴。
聽到腳步聲，那人動作一頓。
他緩緩轉過身。
臉上戴着一副碩大的黑色墨鏡，手裏拄着一根白色的盲杖。
雖然戴着墨鏡，但陸然能清晰地感覺到，那鏡片後的目光，正死死地鎖定在自己身上。
那不是盲人的眼神。
那是毒蛇盯着青蛙的眼神。
“警察！別動！”李建軍舉槍瞄準，“把手舉起來！”
“盲人”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。
他沒有舉手，反而抬起盲杖，輕輕敲擊了一下地面。
“噠。”
清脆的聲音在雨夜裏顯得格外刺耳。
下一秒，陸然腦海裏的系統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警報。
【警告！檢測到極度危險源！】
【警告！附近存在大量不穩定化學物質！】
陸然目光掃過旁邊的垃圾桶，瞳孔驟然收縮。
那些鐵皮垃圾桶在說話。
【要炸了！要炸了！這混蛋把定時器設成了零！】
【滿肚子的丙烷罐！我不想死啊！】
“趴下！！！”
陸然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，身體猛地向後撲去，順勢將還沒反應過來的李建軍按倒在地。
轟——！！！
一團橘紅色的火球在巷子盡頭騰空而起。
巨大的氣浪夾雜着鐵皮碎片和垃圾，瞬間吞沒了那個黑色的身影，也向着警員們呼嘯而來。
世界在這一刻，只剩下了耳鳴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