鬧到後半夜。
謝老夫人仍舊叫了裴鬱禾去明德堂,挑明了錢嬤嬤之死。
“我知道是你。”
裴鬱禾跪在堂前:“兒媳只想侯府清淨些,霧兒沒日沒夜的鬧,風言風語傳出府叫人議論。”
心道,幸好斷魂草少見,一般的大夫識不出,只會當是普通毒藥。
謝老夫人冷哼:“此事我不會告訴侯爺和懷國,霧丫頭姓謝,其他事我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但事關性命,我不會坐視不理。”
這已經是警告了。
裴鬱禾不滿也只能忍着:“兒媳日後一定好好照顧霧兒。”
“雖然你下藥我不捅破,可你打理後院,就罰你疏忽懈怠縱下人害主,去院子裏跪上兩個時辰吧。”
謝老夫人語氣堅決,裴鬱禾心知沒有轉圜的餘地,只能咬着牙應了。
見自己主子面色不虞,周嬤嬤小心的問:“可是老夫人罰了夫人?”
得知要罰跪,周嬤嬤急得跳腳:“這寒冬臘月的,跪上一個時辰腿哪受得了。”
最關鍵的是,要損了夫人的威望。
裴鬱禾豈不知:“我姑且先忍着,總有老太婆去的那天,到時候侯府就是我......”
“夫人隔牆有耳。”周嬤嬤提醒。
裴鬱禾掃了掃四周,也懊惱自己一時氣憤嘴快了。
侯府還不是她一個人的天下。
......
連夜遷新院,謝霧只身前往。
草草對付一晚,晨起,雪停了。
院子裏站着裴鬱禾派來的伺候的人。
四個丫鬟一個嬤嬤。
冷淡的一掃,謝霧問:“玉竹呢?”
嬤嬤姓白,長了一張和氣臉,她上前道:“大姑娘,周嬤嬤親自去向大公子要人,可大公子說了,要您自己去。”
謝霧沒有猶豫:“那嬤嬤就陪我去一趟吧。”
白嬤嬤連忙跟在後面,得逞一笑。
大公子的性子可不會放人,訓斥大姑娘一頓都是輕的,大姑娘的性子又受不得氣,這一激,瘋病一發,鬧起來可就誰也保不住了。
謝藺是謝家長房嫡子,也是唯一的子嗣。
他父親是忠勇侯府世子,從十六歲就跟着忠勇侯在戰場上,驍勇善戰。
侯府本該謝青烈繼承。
可他命薄,在謝藺十三歲那年死在戰場。
謝家二房三房一個文不成一個武不就,痛失愛子的忠勇侯一直沒請旨封世子。
全府都知道老侯爺看重謝藺。
謝藺小時也聰慧,八歲就跟着謝青烈守在邊關,一直到十三歲歸。
回來後,與去時判若兩人,性子乖張,陰晴不定。
高興時大把銀錢賞的,不高興時拳打腳踢,全憑性子行事。
老侯爺請封世子的心一直沒定下。
瑞雪院臨湖,能見湖心亭漫天飄雪的美景。
剛踏上廊橋,就聽“咚”的一聲。
是人落水的聲音。
橋上有丫頭喊:“玉竹姐姐!”
謝霧猛然往湖中看去,人還在撲騰。
來不及多想,謝霧解開披風,跳進了湖中。
白嬤嬤大驚:“來人呐,趕緊救人,大姑娘落水啦!”
又吩咐跟來的芍藥:“速去告訴二夫人,大姑娘不會水,這回怕是性命難保了。”
芍藥剛離去。
湖中冒出兩人頭,謝霧將人拖上了岸。
白嬤嬤傻了。
大姑娘何時會水的?
“白嬤嬤,你想凍死我嗎?”謝霧聲音凌冽。
白嬤嬤打了個激靈,趕忙將披風給謝霧披上。
一番忙活,換了幹淨的衣裙,玉竹嗆了水,緩了半個時辰也無事了。
自睜眼,她就牢牢的盯着謝霧。
沒開口就滾下兩行清淚:“姑娘......奴婢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姑娘......”
謝霧的鼻子一酸。
胸腔間的酸澀不屬於她,而是屬於原主。
她跳水救人那瞬間,也受了驅使。
玉竹和謝霧相依爲命,不是親人勝似親人。
她拍了拍玉竹的手,溫言安慰:“我來帶你回去。”
回去前,有些人是該料理了。
廂房的門被推開,白嬤嬤身後跟着一個十六七的小丫鬟,手上端着姜湯。
進門,她便哭:“玉竹姐姐可嚇死我了,雪天路滑,姐姐走路也不當心着點。”
“當心”兩個字咬的重。
謝霧敏銳的覺得這是威脅,她餘光看見玉竹眼中似有隱忍。
心下有了猜測。
這丫頭是方才第一個出聲喊玉竹的。
“人是你推下水的吧?”
“哐當”一聲,姜湯碗碎在地上。
從進門,薔薇就沒把謝霧放在眼裏,冷不丁的被謝霧嚇了一跳,心虛着拉下臉:“大姑娘說什麼呢?好好的奴婢推玉竹姐姐做什麼?”
白嬤嬤也覺得謝霧莫名其妙,她提醒道:“大姑娘,薔薇伺候大公子六年了,情分不同於普通奴婢。”
薔薇一臉得意。
事實上,她既是二夫人的人,又是大公子的人,兩大靠山,謝霧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大小姐能拿她如何。
“我親眼看見你推玉竹下水的。”謝霧說的篤定。
薔薇下意識反駁:“你不可能看見!”
“爲何不可能?”謝霧眯着眼:“你推人的時候四處確認過了吧?”
“我沒有。”
“你沒有確認過怎麼麼肯定我沒有看見?”
“你在廊橋那邊,隔着隔着湖心亭,如何看見?”
“玉竹落水,你卻有心思關注到我在哪個地方,是見到我救人心虛怕罪行暴露吧?”
謝霧再逼近一步:“我說我看見你推人,你的第一反應不是反駁你沒推,而是反駁我不可能看見,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?”
薔薇後退一步,強撐着心虛。
幾聲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傳來,薔薇一改心虛,跑出門。
委屈的聲音傳進屋:“大公子,你可算是回來了,大姑娘冤枉奴婢推了玉竹下水,要處置奴婢呢。”
回答的是懶散的男聲:“謝霧?她好大的膽子,瘋了三年,醒來就想做我院子的主了?”
又問:“她人呢?”
屋子裏,玉竹拉住謝霧的衣袖,她不想謝霧爲了她和謝藺對上。
那可真的會被剝一層皮。
謝霧安撫似的拍她的手: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
昨夜,謝霧仔細梳理過侯府人物關系。
單打獨鬥成不了事,她需要一個同盟。
謝藺就是她看中的同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