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程的直升機裏,沒人說話。
範天雷縮在角落,抱着他那條被簡單包扎過的傷腿,頭埋在膝蓋裏。
他能感覺到,整個機艙的氛圍都很低沉。
郭林坐在他對面,擦拭着自己的配槍,從頭到尾,沒看他一眼。
何衛東想說點什麼,張了張嘴,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。
他旁邊的老兵康雷,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,搖了搖頭。
有些錯誤,是無法被原諒的。
陳宇坐在最裏面,閉着眼睛。
直升機降落在軍區操場。
艙門打開,外面站着一排荷槍實彈的糾察。
爲首的軍官面無表情,走到郭林面前,敬了個禮。
“郭隊長,奉上級命令,帶走隊員範天雷,就其在戰場上的違紀行爲進行審查。”
範天雷渾身一顫,猛地抬起頭。
郭林回了個禮,側過身,讓開了路。
這個動作,表明了利劍特戰隊的態度。
兩個糾察上前,一左一右,架起範天雷的胳膊。
“我沒有!我不是故意的!隊長!”範天雷掙扎起來,聲音嘶啞。
“我是爲了追擊敵人!我是想立功!”
他的喊聲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蕩,顯得那麼蒼白無力。
沒人理他。
利劍的隊員們,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,像是沒看到他這個人。
何衛東腳步頓了一下,最終還是邁了過去。
範天雷被架走了。
他被關進了禁閉室。
一間不到五平米的小黑屋,只有一張硬板床,和一個抽水馬桶。
頭三天,他還在叫罵,說自己冤枉,說郭林公報私仇。
後來,他開始求饒,哭着喊着說自己錯了。
再後來,他就不出聲了。
小黑屋裏,只剩下死一樣的寂靜。
七天後。
禁閉室的鐵門,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,打開了。
一束光照了進來。
範天雷眯着眼,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是陳宇。
他提着一個食盒,走了進來,隨手把門關上。
“給你帶了點吃的。”陳宇把食盒放在地上,“豬腳飯,你的最愛。”
範天雷喉結滾動了一下,沒有動。
“上面已經有了初步處理意見。”陳宇自顧自地說着,聲音不大。
“戰場抗命,擅自脫離隊伍,致使戰友身陷險境。”
“畏敵怯戰,受傷後喪失戰鬥意志。”
“每一條,都夠你脫下這身軍裝,滾回家種地了。”
範天雷的身體抖了一下。
“不過,何司令念你也是一時糊塗,給了你另一個選擇。”
陳宇蹲下身,打開食盒,濃鬱的肉香飄了出來。
範天雷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。
“有一個任務,九死一生。”陳宇說。
“去當臥底,滲透進東南亞最大的犯罪集團,馬家集團。”
“事成了,你所有的過錯,一筆勾銷。你還是那個利劍的兵。”
“事敗了,你就是個畏罪潛逃的叛徒,沒人會給你收屍,你的檔案上會寫着‘失蹤’兩個字。”
“你幹不幹?”
範天雷抬起頭,亂糟糟的頭發下,一雙眼睛裏全是血絲。
他盯着陳宇,想要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。
“爲什麼是我?”他聲音沙啞。
“因爲你沒得選。”陳宇把一雙筷子遞給他,“也因爲,你夠蠢,夠沖動,夠不按常理出牌。”
“這樣的人,在那邊,反而容易活下來。”
範天雷接過了筷子。
他抓起豬腳,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,吃得滿嘴是油,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,混進了飯裏。
是鹹的。
“我幹。”他含糊不清地說道。
陳宇站起身,看着他。
【叮!成功派遣臥底人員‘範天雷’,觸發隱藏任務鏈:無間風雲。】
【恭喜宿主獲得獎勵:高級格鬥術(精通)。】
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陳宇的腦海。
人體關節弱點,肌肉發力技巧,一招制敵的擒拿術,在各種環境下利用地形的格鬥經驗……
所有的一切,都成了他身體的本能。
陳宇握了握拳,骨節發出一陣脆響。
原來這系統還能這麼玩。
派遣臥底,居然比上陣殺敵的獎勵還豐厚?
那一個臥底是臥,兩個臥底也是臥。
他腦子裏冒出了另一個名字。
溫長林,人送外號“瘟總”。
那家夥和範天雷比起來,坑隊友的本事,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一個範天雷,能把馬家集團攪得天翻地覆。
要是再加一個瘟總……
那畫面太美,他不敢想。
陳宇的嘴角,不受控制地向上揚了揚。
一個月後。
東南亞,金三角邊緣地帶的一片無人叢林。
一條泥濘的小路上,一輛破舊的皮卡車陷在了坑裏。
“媽的,快點!把錢都拿出來!”
一個滿臉橫肉,穿着花襯衫的男人,正用槍指着一個年輕人。
這個男人,正是範天雷。
他臉上多了一道猙獰的刀疤,氣質也變得凶悍暴戾,哪還有半點軍人的樣子。
而被他用槍指着的,是陳宇。
“大哥,有話好說,我就是個路過的,錢都在這了。”陳宇舉着雙手,把一個皮箱踢了過去。
範天雷一腳踹開皮箱,裏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美金。
“就這點?”範天雷用槍管敲了敲陳宇的腦袋,“你他媽打發叫花子呢?”
“真沒了大哥,我就這麼多家當了。”陳宇一臉的驚恐。
“沒了?”範天雷獰笑一聲,“沒了就拿命來抵!”
他說着,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。
“砰!”
陳宇胸口炸開一團血花,仰面倒了下去。
範天雷朝着“屍體”吐了口唾沫,罵罵咧咧地提起錢箱,鑽進叢林,消失不見。
整過過程,幹淨利落。
在他離開後。
一百米外的一處高地上,一個拿着望遠鏡的男人放下了手裏的設備。
他是馬家集團的二號人物,馬雲飛。
他身邊的小弟問道:“飛哥,這小子夠狠啊,要不要招進我們公司?”
馬雲飛沒有回答。
他拿起對講機:“去,把那條路上的屍體處理一下,看看身上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。”
他要驗貨。
叢林裏,陳宇從一堆腐葉下坐了起來,撣了撣身上的泥土。
他脫下外套,胸口處,一個厚實的血包已經被壓扁,染紅了裏面的防彈插板。
演戲,就要演全套。
一個合格的“屍體”,是他送給範天雷臥底生涯的第一份禮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