斷親書的風波還沒完全平息,一封八百裏加急的軍報如同驚雷般炸響了整個玉京城!
北戎主力突襲邊境重鎮雲州!雲州守將戰死,城池危在旦夕!
朝堂之上,一片譁然。主戰主和兩派吵得不可開交。老皇帝看着爭吵不休的臣子,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。
“夠了!”皇帝猛地一拍龍案,“雲州若失,北境門戶大開!誰願領兵馳援?”
武將隊列裏,靖安侯趙磐(趙燁之父)率先出列:“末將願往!”
幾位老將也紛紛請戰。
皇帝目光掃過衆人,最後卻落在了文官隊列末尾,那個一直沉默的身影上——正是因獻圖(雖然是楚王轉交)和經筵論策而備受矚目的謝攬月之父,謝擎。
“謝愛卿,”皇帝緩緩開口,“你府上那份北境輿圖,朕看過了,甚爲詳盡。你女兒前番‘深入漠北’之論,雖顯激進,但如今看來,北戎猖獗,或許……正需非常手段。”
謝擎心裏咯噔一下,冷汗瞬間就下來了。陛下這是什麼意思?難道想讓攬月……
沒等他想明白,皇帝已沉聲道:“謝擎聽旨!朕命你爲援軍監軍,攜新繪北境輿圖,即日啓程,馳援雲州!”
謝擎懵了,他一個靠祖蔭、沒什麼實戰經驗的國公爺,去當監軍?但他不敢抗旨,只得硬着頭皮領命:“臣……遵旨!”
消息傳到鎮國公府,一片愁雲慘淡。謝擎急得團團轉:“這可如何是好!我哪懂什麼打仗?這不是去送死嗎?”
謝攬月卻異常冷靜。她看着焦急的父親,又想起楚王送來的那些標注着隱秘路徑的輿圖,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成型。
“父親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什麼?!”謝擎差點跳起來,“胡鬧!那是戰場!刀劍無眼!你一個女兒家去做什麼?”
“正因爲刀劍無眼,您才更需要我。”謝攬月語氣堅決,“那些輿圖,只有我看得最懂。而且,您覺得陛下突然點您去做監軍,真是看中您的‘才幹’嗎?”
謝擎一愣。
“陛下是在試探,試探我們謝家,或者說,試探我。”謝攬月目光銳利,“如果我們退縮了,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。如果我們去了,並且立下功勞……那才是真正的站穩腳跟。”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。”謝攬月打斷他,“我必須去。而且,我有預感,雲州之圍,或許……與我有關。”
她沒解釋太多,但眼神裏的篤定讓謝擎無法反駁。最終,他長嘆一聲,算是默許。
謝攬月要隨父出征的消息,比斷親書還要讓人震驚!
“她瘋了不成?一個女人上戰場?”
“聽說是因爲她懂那些輿圖……”
“嘖嘖,真是爲了出頭連命都不要了!”
歸元寺裏,裴硯聽到這個消息時,正在收拾行囊——他也收到了征召文書,以書記官的身份隨軍。沈知言在一旁喋喋不休:
“裴兄,你說這謝大小姐是不是……受刺激了?剛跟你斷了親,轉頭就要去戰場拼命?這也太……”
裴硯沉默地捆好書箱,腦海中卻浮現出她在禪院裏那雙冷靜得過分的眼睛,以及金鑾殿上侃侃而談的模樣。受刺激?不,那個女人,從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
她要去戰場。那個他曾認爲只屬於男人的地方。
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胸腔裏涌動。是擔憂?是佩服?還是……不甘?
三日後,大軍開拔。
城門外,旌旗招展,兵馬肅殺。謝攬月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銀白色軟甲,墨發高束,騎在一匹神駿的白馬上,身姿挺拔,在一群糙老爺們中間顯得格外醒目,也引來了無數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。
趙燁作爲先鋒副將,騎馬經過她身邊時,忍不住勒住繮繩,低聲道:“謝……謝小姐,戰場凶險,你……多加小心。”語氣復雜,早已沒了當初的審視與輕視。
謝攬月只是淡淡頷首:“多謝趙將軍。”
她的目光掠過人群,不經意間,與不遠處一個穿着低級文官服飾、同樣騎在馬上的清瘦身影對上了一瞬。
是裴硯。
他看着她,眼神復雜到了極點,有震驚,有不解,似乎還想說什麼,但謝攬月已經漠然地移開了視線,仿佛他只是路邊一粒無關緊要的塵埃。
裴硯攥緊了繮繩,心底那根刺,扎得更深了。
大軍啓程,煙塵滾滾。
誰也不知道,等待他們的,將是怎樣一場腥風血雨。
而謝攬月握緊了繮繩,望向北方,眼神冰冷而堅定。
雲州,我來了。
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,也該現身了。